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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不想死啊。
可是誰又能來救救她?
忽然間,一朵躍上的浪花濺在她的臉上,捲走了她的眼淚。
未來漆黑一片,回憶里偶然一瞥望見的那雙金色的眼眸竟然像是星星點點的浮光,讓她忽然又有了些許的希望。
「任樂祺……」那點亮光似乎給了她勇氣,她顫抖著抬起頭來說道:「我不想死,救救我……」
任樂祺點了點頭,答道:「好。」
上岸後,任樂祺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堆干樹枝,乾脆在車邊的沙灘上升起了火。
望著跳動的火焰,張菲妍斷斷續續地向他訴說了很多。
她本來從沒想過自己會進入娛樂圈。
但她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事故里被嚴重燒傷,肇事者當場死亡,家裡也是一窮二白,無力賠償。
父母失去工作能力,需要幾十萬天價的手術費,而弟弟還在上小學,這一切都落到了高中尚未畢業的她頭上。
就在張菲妍萬念俱灰之際,一名星探見她長得還不錯,便將她引薦給了羅歡。
一開始張菲妍甚至覺得自己走了大運,這位新老闆竟然格外溫柔,對她也很好,像是大姐姐一樣。
但後來她發現事情並不如她想像的那麼美好。
羅歡是個極端敏感又自私易怒的人,與她相處頗不容易,有時總會無緣無故沖她發泄怒火。
但在這之後她又總會誠懇道歉,還會給她送很多禮物。
怎麼能不接受呢?對方畢竟比她有名那麼多。
漸漸的,張菲妍一點一點放下自尊,變成百依百順討她歡喜的木偶。
可是自尊心這東西,放的久了,就麻木了,再也撿不回來了。
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離開羅歡了。
她生活賴以依存的一切、她的精神、她的靈魂都被她踩在腳底下。
張菲妍只能一次次放低底線。
直到昨天,羅歡對她說:「我需要你去死。」
「用你的命,去誣陷任樂祺。」
她說道。
而張菲妍早已被剝奪了說「不」的權力和勇氣,甚至連拒絕的欲望也沒有了。
她緩緩敘說著這一切,而任樂祺只是坐在一旁靜靜地聽完。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識破羅歡的計劃,又是猜到我在這裡的,」張菲妍抬起頭來,映照著火光,她的眸子裡也有了些許的生氣,「但是還是謝謝你。」
任樂祺淺淺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當時為什麼這麼篤定我不會繼續往海里走去?萬一我鐵了心地要聽從羅歡的命令呢?」張菲妍問道。
聽到這話,任樂祺笑了笑:「我見過太多次死亡和離別了,真正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的人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裡,傷痛死亡都是常事。
所以他很喜歡現在的這個世界,沒有橫行的惡魔災厄、腐敗的魔法教會,警察叔叔會把一切邪惡繩之以法,每一個生命都能被尊重。
「這樣啊……警察叔叔嗎?」張菲妍苦澀地笑了笑。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任樂祺忽然問道。
「不知道,」張菲妍搖搖頭,「我忤逆了羅歡,她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那你想過反抗嗎?」任樂祺又問道。
「反抗……?」張菲妍搖搖頭,「開什麼玩笑,她在秋城可是能一手遮天的地頭蛇。」
「沒有人能真正做到一手遮天,如果有,那就更該打敗它,把它剷除掉了。」
「打敗……」張菲妍喃喃道,「你做得到嗎?」
猶豫了許久,她站起身來,拍拍裙子上的沙泥,說道:「上車吧,跟我來。」
「去哪兒?」任樂祺問道。
「去拿證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勉強相信一回警察叔叔吧。」張菲妍釋然地笑了笑,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在做出背叛羅歡這個決定後,她忽然間覺得輕鬆了好多。
好像那些近十年間一直壓在她脖子上的沉重的枷鎖忽然被打開,她終於又能呼吸了。
「系好安全帶。」她衝著副駕駛的任樂祺說道,然後一腳油門。
原本陷進泥沙中的吉普車猛地一聲怒吼,從泥濘潮濕的沙土裡掙脫出來,駛入毫無阻礙的柏油大路。
任樂祺默默關上車窗,問道:「你說的證據是?」
「在我進入娛樂圈的第一年,」張菲妍說道,「羅歡舉辦生日派對,我也收到了邀請函。」
她頓了頓,苦笑了一下,「但我實際上只是個打雜、幫她們拍攝Vlog的工具人,那天我一口蛋糕都沒能吃到,還扛著錄像機跑了一晚上,甚至接下來的一整個星期都在熬夜幫她剪輯視頻。」
「然後呢?」
「她那晚喝醉了,似乎把我當成了別人。」張菲妍繼續說道,「我那時是真不知道她醉了,所以沒有關掉攝像。如果我知道,肯定……」
她嘆了口氣,接著道:「她抓著我,開始講起她以前出名前的事情。」
「出名前?」
「她說她那時候的丈夫還是個寂寂無名的小編劇,她和他還有一個兒子,兩人的事業本來都在上升期,但兒子突然生了病,花了好多錢、找了好多關係,好不容易從另一個人手裡搶來了匹配的心臟源,但兒子卻沒能撐到手術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