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苗亮再次坐起身,猶豫了幾秒然後又躺下。
「咕嚕——」「咕嚕——」
算了,要不就吃半個?大不了明天多練兩個小時有氧。
決定好後,苗亮再次下床,飛速走到了桌子邊,抓起包子擼開保鮮袋,克制但又沒有完全克制地咬了一大口。
……
餿了。
媽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委屈。
*
城市的另一頭,一幢破舊狹小的居民樓保安亭里,監控器時不時閃爍起幾片雪花。
走道里老舊的白熾燈管不停閃爍著,在保安打哈欠的幾秒內,一個穿著黑色的衛衣的少年從屏幕中走過。
他的半張臉都隱沒在了兜帽的陰影下,但僅看那白皙而又線條凌厲的下巴,就能想像到他擁有一張怎樣好看的臉。
他走路像貓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
604……606……608,到了。
任樂祺在一扇半鏽的綠漆鐵門前停下腳步。
他輕輕舉起手,手心貼著冰涼的鐵門,卻並沒有敲門。
如果此時有人目睹了這一幕,一定會嚇得暈過去——少年的手竟然一點點透過了鋼鐵,從手掌到手臂,鐵門宛若無物。
他就這麼走進了室內。
屋主人應該是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屋內不大,整齊地堆滿了各種家具和日常用品,上了年紀的老木桌被擦得乾乾淨淨,還鋪上了橙白格子的桌布,上邊放著的汽水玻璃瓶里插著幾朵洋甘菊,滿滿的和煙火氣。
桌子上還擺著一張相片,看起來應該也有些歲月了,儘管被相框保護著,也不可逆地泛黃褪色。
相片裡是一家三口,背景就是樓下公園的鞦韆架,三個人臉上都掛著讓人懷念的笑容。
桌前的竹藤椅輕輕搖晃,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奶奶輕輕闔著眼,看起來像是在打瞌睡。
她就是當年那位器官捐獻者的母親,已經老年痴呆好幾年,一直由遠房的一個侄孫女照顧著。
老婦人眼眸微闔著,呼吸間發出輕輕的憩息聲。
任樂祺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指尖捋起她泛著銀光的髮絲,輕輕觸碰在她額上。
「奶奶,對不起,」他輕聲說道,「請您幫幫我。」
「請讓我看看您的記憶。」
記憶的主人沒有拒絕,心靈的門扉敞開。
時光的指針逆著記憶之河倒轉,掠過長空的飛鳥倒回巢穴,醫院門前樹木的年輪一圈圈淡去,十四年前的天空仿佛蒙著一層淡黃色的濾鏡。
「我不同意!」一個盤著頭髮的中年婦女激動地說道,「你怎麼能背著我偷偷去——」
「媽媽,配型已經成功了。」病床上的男孩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血色了,虛弱地說道:「我可以幫助到其他人。」
「阿英。」旁邊的中年男人說道,習慣性地把手伸進口袋想摸煙,卻又收回了手。
「另一個孩子也叫樂樂,我見過他了,一個長得可清秀的小男孩。」他說道,「咱們的樂樂可以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樂樂身上活著。」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女人崩潰地蹲下身子,捂著臉聲音哽咽,「你是我懷胎十個月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你的每一根頭髮是我身上掉的肉。現在要我看著那些醫生拿走你的器官,讓我怎麼能接受!」
時光流轉。
手術室的燈滅了。
女人今天依然盤著頭髮,黑眼圈厚重,滿臉憔悴。
「這是捐獻意願書,請您簽下字。」護士遞來一份文件,她麻木地接過,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對方家屬說願意承擔您之後的贍養費……」護士繼續說道。
但她直接開口打斷了:「不用了,麻煩您轉告他們,我不希望再和他們家有任何聯繫。」
贍養費又有什麼意義呢?她的孩子已經不在了。
怎麼彌補也不過是徒增悲傷。
那個名叫任樂祺的孩子好可愛啊,笑起來能讓人心都化了,像她的兒子一樣。
見一次,就痛徹心扉一次。
*
任樂祺忽然從回憶的海洋里浮起,金色的眼眸亮著璀璨的光芒。
原來……當初那顆心臟原本就是要捐獻給原主的!
真正憑藉權力截胡器官的人是羅歡,只是她的兒子身體太差,沒能撐到手術那天。
但她氣不過,甚至還要反咬任樂祺一口,污衊他橫刀奪心臟。
「奶奶,」任樂祺站起身來輕聲說道,「我一定會把真相展示給大家。」
老年痴呆這種疾病,他用魔法就可以輕鬆治癒。有了奶奶這個證人,就足夠證明當年不是自己截胡器官了。
忽然間,他感覺竹藤椅上的老人動了動手指。
蒼老長滿皺紋的手顫抖著微微指向了一旁的小柜子。
她的動作很慢,仿佛每一厘米的移動都耗盡了全力。
任樂祺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猶豫了一下後,他走過去拉開櫃門。
一份裝在透明資料夾里的文件靜靜躺在柜子里,器官捐獻知情同意書。
落款分別是老奶奶和任樂祺父親的名字。
任樂祺怔了怔:這是在幫他嗎?
「謝謝你,奶奶。」他低聲說道。
說罷,他忽然感覺有一股輕微的力道扯住了自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