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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部就班的排練突然陷進詭異的漩渦,播放著休息音樂的音響被按停。席地而坐的大家仿佛嗅到了微妙的氣息,紛紛停下聊天,不約而同地朝前方的二十級台階望去。
台階之上,裴蘇葉站在第9階的中間,牛仔長裙的裙擺在夜風中微微浮動,顯得人影頎長,雕像一般。
她讓大家排成方陣,一雙永遠舒展的眉毛擰了起來,神情有些嚴肅。
「大家往中間站一下,跟大家說個事情。」
葉菀佳是知道事情原委的,所以比別人多了一層好奇——裴蘇葉要怎麼說,才能既穩定大家的情緒,又說服大家繼續排練?
「剛剛得知一個消息,我們最後的定格陣型,跟另一個院撞了。動作很像,而且,那個院抽籤,表演順序在我們前面。」
裴蘇葉先告知事實,但她沒有用「剽竊」「盜用」「泄露」這樣攻擊性的字眼,而是「撞型」,避免不滿大規模爆發。
她一說完,人群中傳來驚訝聲。
「啊?」
「怎麼撞了啊?」
「真倒霉......」
連校會會長杜彬也說,這件事很棘手。
接下來,便是解決辦法。最難的,是在經過2周多的辛苦訓練之後,可能並非每個人都願意重新修改,重新排練。
故而,裴蘇葉將兩個方案擺了出來:
「現在,有兩種解決辦法。第一,原封不動,我們還是按照現在排練的陣型來,穩紮穩打,但是,可能會因為後出場的關係,分數會更低。另一個辦法呢,就是重新編排那幾個動作,加大難度,改換陣型,讓花開並蒂呈現出更好的效果。只不過,這樣的話,我們接下來的訓練強度,會加大很多。」
畢竟,後天就要比賽,留給他們的,只有明天1天。
她的話說完,30個人的隊伍陷入死水般的沉寂。已經連續訓練的2個多星期,每天晚課下課就集合,一直到10點才結束,長時間積累的辛苦本以為在動作定型後能夠紓解一些,如果要重新編排最後那幾個8拍的動作,誰又願意呢?
沉默了3秒後,正中間的葉菀佳往前站了一步:
「學姐,我贊同第二個辦法。」
周圍的同學愣了一下,紛紛向她看去,只見她的眼神宛如雨水沖刷後的鵝卵石,晶瑩剔透,散發著堅毅的光亮,接著說:
「啦啦操比賽一年只有一次,如果這次錯過了,就要遺憾一整年。累一點,辛苦一點,沒有關係,只剩最後一天,咬咬牙就過去了,高考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是咬咬牙過來的。我不想一年後,甚至十年後,還因為今天的懈怠而後悔。」
18歲是什麼年紀?是晚上6點吃飯,7點就餓的年紀。是通宵不睡覺,第二天又蹦又跳的年紀。是前一秒備受打擊,後一秒滿血復活的年紀。
它澎湃、洶湧,並且,無所畏懼。
有時候,隊伍里需要一個激進的聲音,去喚醒大家本在沉睡的鬥志。葉菀佳說完之後,周圍的同學也紛紛響應起來。
「我也同意改陣型!」
「反正就明天一天,豁出去了!」
「總比什麼都不做,在這裡等死強。」
「會長,你們就說怎麼改吧,我們趕緊練。」
於是,大家接連響應,接下來的投票上,「方案二」以全票通過。包括,因為一時私慾,將陣型泄露給其他院的,陳芳芳。
確定改陣型後,裴蘇葉提醒了一下:
「不過,接下來我們修改的動作,請大家做好保密工作。因為,一個人的行差踏錯,可能造成幾十個人的汗水付諸東流。過去幾年,我們的成績確實不好,但今年,我們有信心,也有條件,我希望我們所有人能夠擰成一股繩。畢竟,團體項目代表的是團體,而我們,代表的是整個動醫學院。」
這話聽在普通人耳中,便僅僅只是一句小提醒,讓大家不要泄露改編的陣型。但,落在陳芳芳耳中,便是幾乎明示的警告——
我知道是你做的,既往不咎,但下不為例。
葉菀佳一怔,朝陳芳芳看去,果然,對方仿佛被抓現行的竊賊,低頭攪動著衣服下擺。
曾經,魏瀟瀟說,裴蘇葉是典中典的「溫柔一刀」。當時葉菀佳不信,說裴蘇葉只有溫柔,沒有一刀。如今,卻不得不佩服她在大事件面前的處變不驚,以及面面俱到的說話藝術。
被「一刀」刺中的,只有問心有愧的人。
次日,葉菀佳上午恰好沒課,便在訓練的老地方,跟其他幾個同樣沒課的運動員一起排練最後的花開並蒂。一晚過去,易美溪有了更好的造型靈感,給幾人調整站位,裴蘇葉幫一個有課的運動員站位,蹲在陣型的右側。
可是人不齊,陣型編排起來還是很難開展。正當幾人犯愁,院門口忽然傳來急騰騰的腳步聲。
轉頭一看,是剩下的二十幾個運動員。
「學姐。」
「學姐早!」
「我們來啦!」
「要練就要大家一起練嘛!」
每個人都帶著兩枚花球,背著還裝著課本的書包,頭髮高高綁起,滿臉激動與歡笑。那是撲面而來的,獨屬於青春這兩個字的活力。
裴蘇葉愣了一愣,起身詢問:「你們不是有課嗎?」
帶頭翹課的團支書理直氣壯:「對啊,但是我們今天集體生病了,請假了。只要學姐你不告密,老師是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