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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 my friend missed the bus stop. May I take her off?(先生,我朋友坐過站了,我可以帶她下車嗎)」
那個人穿著一件石青色大衣外套,脖子圍一條白色的長圍巾,圍巾的材質蓬鬆,將她的下巴包裹進去,斂去幾分冷氣,徒留沉靜。
仍是初見時的模樣。
葉菀佳抿唇,將目光從她的眼睛挪開,看向窗外:「我沒坐過,還有2個站。」
裴蘇葉耐心地告訴她:「這裡的公交車要自己拉線,否則不會停車。你已經坐了7個站了。」
接到駕駛員無聲的催促的目光,葉菀佳不想再耽誤別人的時間,跟裴蘇葉下了車。彼時已經沒有了公交,葉菀佳只能坐到裴蘇葉的自行車后座。
戴維斯的冬天極冷,裸露在外面的頭髮絲幾近結冰。
勝在,風雖刺骨,有人替她擋了。
跟以前一樣,裴蘇葉平穩地騎車,她抱著她的腰,感受著衣服布料下滾動起伏的腰部肌肉。
心猿意馬。
呼——呼——
風聲陣陣。
眼帘掀起,沒有焦距地望著路邊經過的風景,花草叢林,光影交錯,讓她記憶飄回從前。
那天,她要去禮儀團面試,裴蘇葉把裙子借給她。也是像今天這樣,體貼從容地載她去面試現場。
那時她們還沒有在一起,時節剛入冬,還沒完全冷下來。漫天漫天的銀杏布滿天空,東風過處,簌簌作響,陽光被揉成油畫的模樣。
膽怯的她在美景中淪陷,第一次,壯起膽量,原本捏著裴蘇葉衣服的手鬆開,繞到前面,環住她纖細的腰。
那時,她在后座偷偷地笑,唇角一再壓抑,卻還是止不住地上揚,最後想起這人看不見自己,於是徹底笑了開來,梨渦深深,貝齒潔白。
那時,裴蘇葉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揚起唇角,沉靜的眼眸彎彎的,映入浪漫的銀杏。
興許是意識恍惚,興許是記憶太濃,葉菀佳的眼睫被冬天的風吹得一顫一顫,抓著衣服的手自然而然地鬆開,遲疑了一下,兩隻長滿凍瘡的手似乎不怕冬天的風,繞到身前,環抱住裴蘇葉的腰,十指交扣。
曾幾何時,連一個擁抱都這么小心翼翼。
第64章 懲罰的吻
雲彩彤紅, 在天邊撒下一片花海,浩海且又浪漫。
夕陽濃烈,斜斜照拂在筆直的長路上, 自行車的車輪緩緩滾動著, 如舊時代播放電影的膠捲圈,將這一幕記錄到大自然的影片中。
從第7個公交站騎到宿舍一般需要10分鐘, 那天卻花了20分鐘。
慢慢的, 誰都不著急,將每一秒鐘刻進生命里,回味久違的親密感。
夕陽還剩一個小帽子時, 光線漸漸暗了。自行車停到宿舍樓下, 裴蘇葉捏了剎車,兩腳踩地,幫身後的人固定平衡。
然則, 交扣在她腹前的手, 依舊沒有鬆開。漂亮的眼眸垂下, 目光落上那雙通紅的, 長著凍瘡, 即便凍到麻木也沒有縮回的手,心裡揪著疼了一下。
睫羽微顫, 在夕陽的光里晃出蝴蝶的影子。扶在龍頭的手指動了一下, 修長的手指抬起,收回, 再次抬起,試探地、謹慎地、久違地、附上那雙冰冷的手。
嚓!
觸碰的一瞬間, 熱寒碰撞,二人皆顫了一下, 像是通了輕微的電流,觸發久遠的十指交扣的回憶。
裴蘇葉遲疑了一下,纖細的沒有一絲贅肉的手指懸在一寸之外,隨後決定了什麼,用力握上那雙手,兩隻手一起,將冰塊一般的手握進掌心。
須臾間,露珠墜落,冰川消融,滾滾湧向青翠的大山深處。
裴蘇葉側頭,想看背後的人,卻只能看到地上投射的,抵在她後背的人影。喉嚨滾了兩下,哽咽道:
「菀佳,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
頓了頓,待氣息平緩一下,接著說:
「我說過,我愛你,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能再在一起。」
她說了,握著她的手,道出積壓在內心幾近兩年的話。告訴她,她愛她。
葉菀佳的眼帘垂下,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眼神,像極了樹林深處含苞的花,遲遲不開,只是一味逃避。
許久許久,夕陽全部落下,路燈從遙遠的方向投來微弱的光,在擁抱的人影上淺淺地勾勒出輪廓。
葉菀佳開口,每個字都承載著幾近兩年的痛苦:
「你要是愛我,就不會這麼對我。」
手從掌心抽回,回神時,身後的人已經踏進樓梯間,沒有回頭。
裴蘇葉晃神,上次葉菀佳頭也不回地跑進宿舍,還是第一次吻她的時候。
那個吻,輕輕落在裴蘇葉的臉頰上,酥酥的,麻麻的,葉菀佳吻了便跑,做賊似的。
往時今日,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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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美國的當天,葉菀佳累極了。
實驗室安排的宿舍兩人一套,她的室友,便是阿根廷女孩,Alma。
Alma是典型的歐美面孔,眼睛大,眼窩深,冰藍的瞳色仿佛洞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