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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輕聲回答,我不確定,他這番話究竟是說給我聽的,還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我不知道白井小姐過去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但是,我只知道,不要去追逐幻影,要追逐真實不虛的生活。」
「……」
我實在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
織田作之助發出很淺的嘆息:「我早該將這些事和你說明白——」
「不,我早就知道了。」
只不過,我就是克制不住僥倖。
我總是忍不住期待:
太宰治的視線也許只是投向我。
太宰治的溫柔也僅僅只為我一人綻放。
我知道的……
我其實很早就知道的……
我向來很倒霉,很倒霉很倒霉的,洗澡總會遇到斷水,購物輪到我總是斷貨,考試總差一分,排隊總是遇上最長的隊伍,刮刮樂總是謝謝惠顧。
我就是這種倒霉蛋。
所有的好事都不會輪到我。
作者有話要說:
第63章 63
我深吸一口氣。
微涼的空氣浸透肺腑, 降低血液的溫度後,我才緩慢地呼氣,撐起燦爛的笑容:「非常感謝織田先生願意分享自己的想法……」
「不用謝, 這只是小事。」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我不說話,織田作之助也是沉悶的性格, 兩人之中只有刀叉碰撞碟盤的聲音此起彼伏。很快, 桌面上就只剩下一片殘羹剩飯。
「你吃完了嗎?」
我瞧瞧桌面,縱然是按照兩人的份量點餐, 但我實在沒有胃口, 桌面上還剩餘幾道菜根本沒有被我碰過。
可惡啊。
秋子!
你竟然浪費糧食——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非常感謝款待, 我可以打包帶回家嗎?我領養了一些孩子,有幾個孩子也很喜歡吃咖喱。」
「哦,好的!」
不浪費就是最好的。
於是, 織田作之助喊來服務員,在等待服務員拿飯盒的空隙,織田作之助仿佛不經意地問:「……所以, 你還執著於太宰治嗎?」
「誒?」
執著?
在織田作之助的觀念里,原來, 我的行為竟然是執著嗎……?
我認真地想了想:「也不算執著吧, 硬要說的話,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貪心而已。
我甚至有點嫉妒起織田作之助的灑脫來, 明明身處在相似的處境裡,他根本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豈不是對比得我很像是貪心不足的小孩了嗎?
我轉開話題:「織田先生,你有沒有想過, 只要多和太宰治相處, 你也有可能是他的『織田作』呢, 畢竟,能在另外的世界裡成為朋友……」
「沒有。」
「太篤定了啊……」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看著我:「人是過去的造物,無數個過去造就了現在的我,縱然我和太宰治會形成新的羈絆……」
說到這裡,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好像做出這種假設,也讓他覺得是一種非常荒謬的事,但為了規勸我,他延續著這種假設:「那也是不同的,我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和太宰治是如何成為朋友,但想必,那個他應該不是港口Mafia的首領,那個我也不是武裝偵探社裡的偵探……」
「……」
「……再構建出來的新關係,也不再是他想要追尋的友誼了。」織田作之助猶豫一下,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服務員剛好拿來飯盒,打斷了織田作之助的話。
他感謝對方後,打包桌上的剩菜剩飯。
我知道,織田作之助說的都對。
按照社交禮儀,他原本不必如此推心置腹,傾囊倒篋——正是出於一片純粹的善意,織田作之助才把他真實的想法全盤托出。
是啊。
我和太宰治之間究竟算什麼關係?
——秋子小姐和她養的狗?
「……」
呸呸呸!
這都什麼玩意兒!
都怪太宰治,如果他沒有天天追著我說這種荒誕的話,我的思路也不會被他帶跑。可惡,可惡,全是他的錯。
不想了。
再想下去,萬一真的被狗男人洗腦了可不妙了。可惡,我明明看戀愛泡沫劇都是純愛系的,硬生生被沒有節操的太宰治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再也回不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亂糟糟的想法。
天黑下來。
街道上的路燈接二連三地亮起。
燈光映照在玻璃上。
像是一小片星河。
我忽然福至心靈:「亂步先生讓我來找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太宰治其實有平行世界的記憶,他混淆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和真實自己的認知,兩者割裂,所以,這才是他無法接受現實,想要死掉的原因?」
織田作之助很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在執著於太宰治嗎?」
「……」
「……」
「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道歉,但織田作之助看向我的目光,莫名讓人覺得心頭一沉。我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道歉脫口而出。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沒有必要道歉,白井小姐。我雖然不太贊同你的選擇,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