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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神社的路非常平靜。
沒有那個穿著黑西裝,臉纏繃帶的男人。
也沒有酷炫得駕駛著機車的小姐姐。
我進入神社,再次見到神官,對方嘟噥著「你們這群人究竟將結緣神社當做儲物櫃了嗎這簡直就是大不敬」,但同時,在我開價後,他就很積極地,在神龕前設立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紅木匣子。
神官很得意地炫耀:「這可是我爺爺輩傳下來的寶貝,一直供奉在神社裡,相傳,只要是供奉在這個匣子裡的心意,就一定會傳達給戀人的。」
他很亢奮。
我只好客氣地糾正他,不是戀人。
看神官的表情,恐怕是認為我在騙人吧。
不過,他恐怕也在騙我。
最起碼,那個雕刻著意義不明雕花的古老紅木匣子,恐怕真的沒有什麼「必將傳達心意」的異能力。也對,雖然這個世界上流傳著異能者的傳說,但八成和神鬼的傳聞類似,都是不甘於平凡的人的臆想。
第一天。
紅圍巾依然躺在匣子裡。
第二天。
情況沒有變化。
但有一隻三花貓圍著神龕轉了好幾圈,還將毛絨絨的小腦袋探進去張望。最後,這隻三花貓跳到台階上,坐在正在吃便當的我的身邊,很人性化地嘆了一口氣。
我摸了摸三花貓的下巴:「是吧,他可真喜歡遲到。」
三花貓斜了我一眼,像是在看傻子。
它跳下台階,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天。
沒有變化。
也沒有三花貓。
我看到紙袋子裡的紅圍巾有些落灰了。
想洗。
第四天。
幸好我沒有洗。
去洗衣店諮詢了一下,那玩意兒是很嬌貴的布料,不能沾水,乾洗的價格貴到嚇人。店員的素質過硬,但我想,她大概也很煩我反覆追問能不能打折的問題吧。
第五天。
沒有打折,但是我買了會員卡。
會員卡需要提前充值。
拿著會員卡回家的我像個大傻帽。
第六天。
是的,匣子裡沒有紅圍巾。
但我在裡頭放了柿餅,新鮮的,是橫濱最好吃的老店面做的柿餅,是這個季節的第一口柿餅。
……他會喜歡嗎?
第七天。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總之,我挺喜歡的。
柿餅真的香。
我愛柿餅。
這不是貪那一口柿餅,而是這玩意兒沒有放防腐劑。一家有靈魂的老和果子店是絕對不會放那種可恥的工業化防腐劑的,對的,就是這樣,怕浪費而已。
好消息是——
乾洗店發來郵件,我可以去取紅圍巾了。
第七天。
我真的很虔誠地把紅圍巾供在了神龕前。
它不是我買過最昂貴的服飾(畢竟到手時是免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我花過最多錢的衣服。就我那一柜子的裙子,沒有一件能抵得上乾洗店充值的零頭。
看在小錢錢的份上——
神靈啊,請……
第八天。
紅圍巾連著紙袋都不見了。
說實話,我有心懷疑,是神官看著我天天前來神社,但神社所謂的「一定能傳達心意」的玄幻設定繃不住,才故意拿走了紅圍巾。但我沒有證據。
神官表現得比我還驚慌。
他言之鑿鑿地說,一定是你的意中人前來取走了這份心意。
他好煩啊。
怎麼還沒有放棄戀人的設定啊。
說真的,我就應該戳破這傢伙的嘴臉,好將這種可恥的騙錢行為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最後還是沒邁出這一步。
我站在神龕前,寒霜染紅了楓葉。
紅葉如霞。
晚霞似火。
楓葉的陰影落滿匣子。
在陰影中,那紅木匣子顏色依舊鮮艷,宛如將息未息的火焰。
那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就算是明知道這都是騙人的傢伙,而人們依然心甘情願地被騙,就是在內心深處,依舊保留著一絲期盼吧。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我想——
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抱著什麼樣的心態,開口稱讚,果然不愧為祖傳的神器(?),確實最終將心意傳達到了對方手中。而從那一天起,我有空沒空,忙裡偷閒的空閒,就往紅木匣子裡塞東西。
有時候是一片落葉。
有時候是寫給他的信,事無巨細地述說最近發生的事情。
有時候是看到的有意思的,便抄寫下來的詩歌。
凡是遇到好吃的,我也很厚道的往紅木匣子裡放一份。但大多數時候,放在匣子裡的東西都一動未動,只是被時光吹殘地泛黃。
哦,之所以說是大多數時候,偶爾,紅木匣子裡的東西會消失不見。
基本都是零食。
最開始,小魚乾不見了。
再接著,魚丸湯也跟著消失了。
雖然不太理解,好像蝦片和三文魚,他也挺喜歡的。
細數著失蹤的物件,我陷入了沉思,一個不太可能,但是事到如今也必須直視的可能性跳上心頭。沒準,那傢伙看起來像是一隻人類,但很有可能,其實是一隻招財貓啊!
招財貓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