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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島敦很有眼色地告退。

　　  我拿著兩張票，剛進水族館, 就有工作人員專程來招待我和太宰治。

　　  海底隧道。

　　  水上摩托。

　　  海洋生物博物館。

　　  我一個個項目逛下來, 興致盎然，不得不誇獎安排項目的幕後人員的節奏感很好, 玩累的時候有休閒的項目, 無聊時又立刻安排刺激的遊戲。

　　  很開心。

　　  太宰治卻興致不高, 他跟在我身後，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遊玩項目上。

　　  ——然後在噴水槍的遊戲環節，把我打成了狗。

　　  「治君？」

　　  「嗯。」

　　  太宰治遞來一個如夢初醒般的目光。我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臉頰, 他才恍惚地看向計分板。

　　  「……」

　　  機器還在不厭其煩地播報分數：「恭喜您戰勝對手，創造了本機器No.1的分數……」

　　  如果我不是他的對手, 就更好了。

　　  太宰治猛然一拍額頭, 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無意識地情況下做出了什麼。旁邊的服務人員也猛然鬆了一口氣, 他已經努力在緩和氛圍，但在真正的幕後大佬殺神殺佛——連戀人都不放過強大氣場下, 他也不敢吭聲。  

　　  太宰治慌張地按重開鍵：「……抱歉，再打一局吧, 剛剛是機器出問題了。」

　　  「不想打了。」

　　  生氣倒是沒生氣。

　　  但你已經露餡了, 再重新開始放水, 也不會讓我有一星半點的成就感的啦。

　　  「下一個是項目是什麼？」

　　  工作人員客客氣氣地回答：「下個項目需要兩位客人換泳裝體驗……」

　　  太宰治的眼瞳猛然亮了一瞬。

　　  我冷酷拒絕：「PASS。」

　　  「……」

　　  「……」

　　  他竟然失落了。

　　  這有什麼好失落的啦？

　　  我身材也就頂多比平板好一點點啦。

　　  但在這方面，我不打算慣著太宰治，畢竟，既然我要換泳裝，他應該一樣也要換泳裝……對不起，他只露出一張臉都偶爾會讓我覺得承受不起，露出更多，那也太考驗我的心臟了。

　　  我直白地問：「接下來，就沒有什麼不需要穿泳裝的遊玩活動嗎？」

　　  「呃，有倒是有，但是——」  

　　  「嗯？」

　　  *

　　  *

　　  一百多斤的潛水設備背在背上，那瞬間，我甚至懷疑自己被壓矮了兩公分。

　　  好沉。

　　  在我旁邊，工作人員正緊張地做最後的檢查。原本應該有潛水教練跟著我們一起潛入海底，但太宰治拒絕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沒人敢拒絕他。

　　  於是，潛水前的準備氛圍就變得非常緊張。我轉過頭，看向太宰治，他身旁圍著的人更多，倒扣上的全罩式潛水頭盔擋住了他的臉。但他站姿挺拔，和被壓矮了兩公分的我完全不一樣。

　　  頭盔里突然冒出電子音。

　　  「……唔，這種胖胖的打扮也很可愛啊。」

　　  你說誰胖胖的？！

　　  我狐疑地開口：「治君？」

　　  「潛水頭盔里安裝無線電通話，可以在潛水時對話溝通。」太宰治解釋說，聲音裡帶著沙沙的電流聲，「……秋子，害怕嗎？」

　　  「還好。」

　　  工作人員們到似乎很恐懼出點什麼意外，這反而緩解了對從未經歷過的新項目的恐懼感。  

　　  更何況，還有太宰治。

　　  很快，前期檢查工作完畢，我和太宰治一前一後，「噗通」一聲墜入海面。

　　  海水清澈明藍。

　　  太宰治顯然不是第一次潛水，他熟練地操縱設備下沉，同時還向我報數：「現在是海平面以下五十米……八十米……一百米……」

　　  頭頂的天光漸漸暗淡。

　　  剛開始，我還能看到幾條閃閃發光的海魚被驚嚇後飛快躥走。很快，視線變得昏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可見，只有太宰治胸前的潛水燈，還在晃動著光。

　　  這種感覺，仿佛萬物都離我們遠去。一切都回到了混沌未曾誕生時的模樣，人類蜷縮在母親的羊水裡，四周空無一物。

　　  「……很安靜吧？」

　　  嗯，是很安靜。

　　  「我有時候會想……哦，不是我，是其他的太宰治，有時候會想，死亡是不是也如此安靜。」

　　  「治君？」

　　  「我知道，我承諾過會將一切都告訴你。」我聽見太宰治發出一聲輕輕的嘖，他思索著，「但我要想一想，故事究竟應該從哪裡開始呢？」  

　　  「不著急，慢慢想。」

　　  「先說書吧。」

　　  「書？」

　　  我確定這是個陌生話題。

　　  「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個奇異的物品。單看外表，就是一本書的模樣。任何人只要在上面寫下文字，書就能將其化作現實，可謂是心想事成般的許願器。」

　　  「好、好方便。」

　　  就從書的使用方式來看，可比死亡賦格方便幾千倍幾萬倍了。

　　  「是挺方便的。」我不確定，剛剛太宰治有沒有發出一聲嗤笑，或者，那只是電流聲的雜音，他繼續說，「哪怕只是撕下其中的一頁書寫，有相同的效果。不限制使用者，使用條件也很簡單，所以，許多野心家都追逐著書。」

　　  「那書落到了誰的手裡？」

　　  「後來，政府決定消滅掉書，他們已經預見了保不住書的未來，與其被野心家們利用，倒不如在此之前就銷毀掉書——所以，一位老先生找到我，請求用人間失格來毀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