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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是私人醫院的VIP病房,實際上她還呆在icu有沒有出來,她年紀已經偏大了,還磕到腦袋,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許久不見的姑姑一家從早上送醫院到現在都在守著,一家人輪流守,這幾天還是工作日,但都請了假。
乖巧的外孫女早上起來外婆倒在地上的樣子嚇的哇哇哭,不肯去上學一直陪她到現在,晚上困的不行就呆在VIP病房不肯回家,說要見到外婆睜開眼睛。
費怡不太看得下去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了,今天這麼突然的見到發現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又多了許多。
老費家的男人都很疼老婆,爺爺直到離開前都在喊著她的名字,他滿心不舍,卻不得不閉上眼。
老太太怎麼能接受,不得已離開活了一輩子的地方,怕觸景生情。
兒子兒媳離開時更突然,不僅是費怡受不了,做父母的更難過,那么小的一個養大,看他牙牙學語看他讀書,看他結婚生子,最後一切歸為虛無。
費怡他爸媽是高中同學,所以老太太早就認識這個小姑娘了,她也很喜歡這個知書達禮,聰慧可愛的姑娘。
一切都很美好。
如果沒有那些意外就好了。
費怡很累,脫下防護服離開,她從降落到現在已經看了一天了,老太太沒有任何起色,兩大人一小孩都是滿臉倦容,突然發生這樣的事誰不好受。
當年提前生產的外甥女已經是個小蘿蔔頭,人小小個卻是鬼機靈,費怡很喜歡她。
坐到icu外面走廊的長凳上,費怡對眼巴巴望著裡面的外甥女揮揮手:「pearl,來我這裡。」
大人為她取名為佩兒,英文裡珍珠的意思,希望她勇敢、閃耀,她也沒有辜負其中的含義。
外甥女依偎在她懷裡,費怡摸了摸她柔軟的髮絲,問她:「外婆會好起來的,別擔心,她還會給你讀魔發奇緣,你不是還沒聽到這篇嗎?」
姑姑一愣,她前幾天給費怡打電話時和她說了,但她以為她沒有聽。
小侄女嘴一撇就要流珍珠:「可是外公也躺在那裡過。」
外公去世時她那么小個人,沒想到記住了外公躺在icu里的畫面。
費怡一時之間不知道能說什麼。
晚飯的時候姑父去附近買吃的其他人在醫院裡接著等。
外甥女心理緊繃了一天,又哭了好幾回,已經在vip病房裡睡過去了。
走廊里只剩下費怡和她許久沒有見過面的姑姑。
人來人往,最後歸於寂靜。
美東的夕陽照進來,似乎比馬德里的更要燦爛,從收到信息到降落,路上花了十多個小時,情緒一直積壓著,費怡已經沒有心情去看夕陽。
路上得知了皇馬奪冠的消息,費怡麻木到不敢去想她男朋友的表情。
自己失約了。
長椅另一邊的女人開口:「和你好久沒見了。」
費怡收回心神聽到她沙啞的嗓音明顯一愣,不由得扭頭去看她,卻發現眼裡叛逆思維奇怪的姑姑比記憶中老了很多。
她明明後來考上了美本美碩是在職場雷厲風行的人。
她守了兩天了,比費怡更疲倦,姑父也都休息過一會,但她卻不敢閉眼。
費怡知道為什麼,當年爺爺住院的時候大家勸匆匆趕回家的她去休息會,結果爺爺就在那段時間裡病逝了,她沒有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大家正哭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衝進去,哭的幾近悲涼。
「好多年了。」
「我後來去了美國你一直給你爸媽找藉口不肯和她們一起來看我,就算是繁華的紐約也不能吸引到你,不過幸好你沒來。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感慨,不然我哥是一點都不剩了。」
「我知道你很討厭我,我也沒有多喜歡你,我們似乎天生相剋,你那么小的時候是全家的寵兒,除了我。」
費怡開口:「因為在我之前全家人最疼你。」
她是老太太晚來得女,和爸爸差了十多歲,全家人的心尖。
「我也沒有什麼想法,她們又不是不疼我了,但那種感覺你不懂的,可能我就是天生惡種,我見不得別人好。」
「怎麼不是,你想我爸你不自己回來,你讓他每年都去看你,你讓他死在大西洋的海上!你知道他很疼你,什麼都給你,但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費怡突然幾近崩潰的喊出來,「我在好好讀著書,突然間大舅跑到學校來和我說我父母都沒了,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我真的想殺了你!真的。」
「可那樣並不會讓我哥我嫂子活過來,如果能讓他活過來我可以去死,費怡我可以去死。」
「那你就去死啊,我真的受夠了這個b世界,還不如那天我也在飛機上,我和他們一起去死好了。」
窗外的夕陽靜靜地灑進來,卻照不亮室內大片的陰霾。
「可是費怡我們都一樣,換個方式說,我和你一樣,我也沒了爸爸,我的媽媽如今躺在icu里,生死不明,我甚至沒見上我爸的最後一面。」
「今天是我這輩子第三次真的狼狽,前兩次分別是我哥和我爸的離開。」
「我到底犯了什麼天條,要這麼懲罰我。」
她感慨著,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費怡一直積壓的情緒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