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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子民當時不能理解,現在半個多月過去了,再次站在此處的他依然不能理解。
不過還好,那老太太的尾七昨天已經結束了,今天也是這位小姐回祝家的日子了。
樓子民在有些殘舊的院門前站定,輕輕拍了拍門,又抬頭看了一眼門頭上的白布,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這位小姐,從一開始,就走錯了一步啊。之前那老太太那麼壞,她這般堅持守足日子,便是最重視孝道的祝老爺子,怕是也看不上她這種以德報怨的綿軟性子。
沙管家的病早就無恙,這次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已經是老宅態度變化的證明了。
想到那祝家融洽幸福的一家五口,再想想老宅里似乎生出了不滿的祝老爺子,樓子民不禁對這位還沒歸家就失了大依仗的小姐生出了幾分同情。再看向面前打開門對自己淡淡露了個笑的姑娘時,態度便不禁愈加溫和了一些。
「白果小姐。」樓子民回以微笑,微微欠身。
「來得好早,吃早飯了嗎?」祝白果一把敞開木門,邊說話邊利索轉身往裡走,又指了指中間敞著門的屋子道,「堂屋桌上有麻花糖油果子你自己吃,我很快就收拾完了。」
被顛了一路毫無胃口的樓子民自是友好謝絕,只跟在祝白果身後進了院子。
用磚土堆出,粉都沒刷的院牆,配著幾間不知什麼的土木舊屋,便是打理得再乾淨,也難掩其貧瘠蕭瑟。據調查的資料顯示,收養了這位祝家小姐的白老太,是村中有名的克親命硬人。少時克娘家,出嫁克夫家,最後六親斷絕後繼無人,命硬到村里人都忌憚,失夫失子後被半勸半趕到這麋尾村的村尾獨居,守著兩畝甘蔗地過活,而後鮮少與村人往來。
樓子民不似其父,他對命理之說其實並不大相信。可不止上回來時近黃昏,便是此時青天白日地站在這院中,竟也有些沉重壓抑之感,讓他十分不適。
深吸了兩口氣,樓子民疾走了兩步,臨近了院中那株高挺的大樹卻又不禁止步,抬頭望了望上頭光禿禿的枝枝丫丫。
祝家查到的資料上,這位過世了的白老太是個啞巴,白果小姐的名兒,據村人說,便是她拍著這棵白果樹給起的。
其實,他們該來看看的……
來看看這棵,寥寥草草地給了她個名字的樹。
來看看他們的孩子,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樓子民從小共情能力就有些過強。想著那些看過的資料,再對著這會兒的破院老樹孤影,他禁不住地有些難過。他很清楚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可終是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不似資料中在院牆外偷拍的模糊。樓子民用自己不多的攝影技巧,努力地拍出了這裡的貧窮,整潔,還有……空蕩蕩的寂寞。
幾下拍完,樓子民方才跟上祝白果之前過去的方向,進了廚房。
只不過落後了一小會而已,待樓子民踏進廚房,就見祝白果已經站上了梯子,都快與房梁比肩了。
還是粗糙的,還有些開裂的竹梯。
「白果小姐……」樓子民臉色大變,快走兩步,扶住了梯子,緊張道,「您這樣……」
「來得正好,幫我接著。」祝白果在樓子民坑坑巴巴似要勸說什麼的那點兒功夫,已經利索地把房樑上掛著幾刀的臘肉提到了手上,毫不見外地彎腰向下遞去。
樓子民:「……」
很快,肉下來了,人也下來了。
「這些臘肉也要帶嗎?」樓子民提著臘肉,努力忽略手上那油膩膩似乎是麻繩的幾根東西,緊了兩步,跟上東翻西找不知又在找什麼的祝白果,猶豫了一下又道,「京市什麼都能買到,您若喜歡,回去的時候我帶您去超市買。」祝家生意人家,講究風水運道,這老太太人都去了,她醃的肉……拿回去還怎麼吃啊。
「我自己醃的,帶回去讓家裡人嘗嘗。」祝白果似是知道樓子民在想什麼,解釋了一嘴,又翻出兩個塑膠袋,抖了抖,幾下就把樓子民手上的臘肉裹上了。
樓子民聽清了「家裡人」三個字,也看清了祝白果眼中的憧憬和嘴角的淺笑。
那麼問題來了……他突然有很多話想說,可他只是一個秘書。
樓子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就像祝家十多年了一直沒人提過太太當年生的是三胞胎,這個月突然就把鳳胎擴展到三胞胎了……他也從未去打聽過裡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樓子民很快沒時間去回想剛才那小小的糾結。
因為,祝白果收拾完了,可以走了。
「所以……就這麼多東西嗎?」重新被祝白果喚回堂屋的樓子民看著腳下的紙箱子,有些驚訝。
「嗯,裡面是課本和習題冊還有些書,有點重,還是我來搬吧。」祝白果提起椅子上的書包背上,又向紙箱伸手。
樓子民自是攔了,然後彎腰試了一下,問題不大,就是到機場要重新包裹一下,不然這破紙箱怕是不牢。
但是……
樓子民放下箱子,重新看向祝白果。
板正得有些發僵的淺藍花襖子,一看就是老棉花的,薄薄的,還沒他身上的羽絨服一半厚……舊舊的都有點洗掉色的書包……兩手一手一塑膠袋,分別是堂屋擺著的茶點和之前取下來的臘肉。還有剛才低頭欲抱紙箱時,她頭上那土黃色的皮筋……樓子民最近一次看到這種皮筋,還是用來綁盒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