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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唇口撕開這個盛世的畫角,陸老闆從中瞥見了那中間的衰頹。鼓聲和著其中的枯木,凋零殘葉搖曳欲墜,包裹住舊歲月的老去。
她本不該拘束於這四四方方的天。
這酒氣四溢的梨園裡,有著唇槍舌劍,也有人情冷暖,是刀槍無影,也是一場大戲。她早就看透了這人聲鼎沸生活的背後,是聚少離多,是不斷漂泊,是無根無依。半盞文人騷客之淚碎作一卷詩,她撿拾起的古韻,足以讓她在這梨園裡孓然一身迎冷風。
朦朦朧朧,隱隱約約。
沒有現實,也並不是童話。就當是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很感動。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千年古剎,萬年古寺,萬象俱空,唯你是真。
她再次抬眼,陸老闆看到了她眼中看破塵世的明朗,耳邊是那句唱詞:「過了一山又一山。鳳凰山上百花開。」
陸老闆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時光。
漫步灘涂,耀眼的金色在海天交接之處一線排開,官窯上的爭渡也在此展開。朝臥眼石,看渾濁海水,看海天一色。撿拾砂石中的貝殼,燒煮滿身透明的蝦子,再來一壺燒酒助興。
感嘆這世間功名太難。
海風團簇的村落,油盡燈枯的院落。商者為下,卻也是無奈中的無奈。難書的夢,卻妄想討要這山河的碧色,踩著寫不盡的繁文縟節,攏一攏長衫。
她說:「這世道,人人尚且自危,何苦坦蕩君子?不若浩然,不若五柳,尋一片世外桃源,自己快活一世。」
她道:「要一箱綢,要兩支燭,要三月春,要四季風,要五成醉,要六分香,要七言詩,要八字合,要九城紅妝鋪滿街,要十足幸福過餘年。」
捻筆,磨墨,鋪陳宣紙,銜接窗外黃昏。
筆下是梁山伯回應她的那句唱詞:「你家牡丹雖然好,可惜是路遠迢迢怎來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你們的作收,我今天終於記得及時說謝謝了!
這個世界寫得太爛了,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害。蘇小姐的心理寫得太提前了,所以中間虐得有點突兀,而且挺矯情的。
一個原來寫男頻升級流文的人突然跑過來寫快穿,果然還是問題百出啊。
陸母這段讓我醞釀醞釀,一次寫完總有點勉強……
第43章 重生歸來千金13
「陸老闆今天早上乘火車走了。我還以為他能把你帶出這裡呢!」戲院裡唱青衣的對她說道,語氣中頗有些惋惜的意味。
她默默不語,趴在窗口。
跳動的燭光從夜裡淌過,臥了滿身的靜謐。影子吞下了光,獨剩的孤獨給它裱了框。
她的手太小,捏不住那從櫥櫃裡整理出來的一沓信件,於是那些信紙都隨風拋出去了,順著水流一路向下,染了墨跡,成了淚。
青衣梳洗完了爬上硬床鋪,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若實在不行,你還是跟了蘇老闆吧。雖然他有個正妻,但早就人老珠黃了,你一進家門,還不是嬌寵著。」
做妾?
她輕笑一聲,鬆了手,最後一張紙也飄散了。
她盯著那張越飄越遠,又越飄越低的信紙。直到再也看不清了,她才動了動僵硬的手臂,合上了窗,鎖上了窗外的景。
拿帕子蘸水擰乾,輕輕擦去臉上的妝容,掩在濃妝之後的細紋慢慢浮現。
「咱們在這梨園裡,一輩子能賺多少?說不定以後,孩子還是唱戲的命。唱戲,唱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一聽到「孩子」,她的手一頓,但很快又繼續裝作無事般擦著臉:「別說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唱好幾場呢。」
「好吧,你也早點睡。」
青衣吹滅了床頭的一小支蠟燭,房間裡更加昏暗了。她的手摸了摸尚還平坦的小腹,心中漸漸醞釀出了一個計劃。
「每天在她的藥碗裡放一點。不需要太多,一小勺就夠了。」她把一個紙包放到傭人手裡,壓著聲說道,「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傭人點頭,從她手裡接過那袋東西。
蘇夫人身體不大好,總是喝補藥調養。毒藥本也是藥,藥毒之間都是可以轉換的。在她每天喝的東西里多加一味藥,兩者相衝,時間一長,便會成為致命的毒。
做妾終會被壓一頭,她絕不會讓自己處在那麼危險的位置上。
要做,就做穿正紅色的鳳凰,讓她的孩子從此再也不像她這樣苦。
「青青荷葉清水塘,鴛鴦成雙又成對。」
她一邊唱著,一邊手指虛點台下一處,剛好便是蘇老闆的位置。她婉轉一笑,本該是給身旁梁山伯的笑,就這麼都送給了蘇父。
蘇父本就對十娘有意思,又加上她的刻意接近,一下子就被迷得七葷八素。
剛唱完戲下了台,蘇父便火急火燎地跑到後台去找她,將她擁在懷裡。她強忍下自己的噁心,嬌聲說出懷孕的事情。
「真的?」蘇父將她抱得更緊,吻了吻她的額頭,「真是雙喜臨門!」
她算計了那麼多,從沒想過蘇夫人也懷孕了。
但是那藥已經下下去了,也喝下去了,絕沒有再吐出來的道理。毒已經侵入體內,縱是華佗轉世,也沒人可以救她。
「是一屍兩命呢。」青衣並不身處其中,只當是看熱鬧,「她這死得也太不湊巧,蘇老闆剛要迎你入門呢,結果就鬧出這種晦氣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