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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除記憶的過程不長,也沒有什麼痛苦和不適,就只是閉上眼睛,躺在一張椅子上,頭部連接機器,睡上一覺就可以了。
被夜延巳喚醒,陸從嘉覺得好像沒有什麼變化:「這……真的消除了記憶嗎?」
「你還記得……」』「蘇煜」這個名字就在嘴邊,可是夜延巳問不出來。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了,你是夜延巳啊。」久違的笑容從陸從嘉的臉上綻開。
自從出了事之後,陸從嘉的臉上就沒有笑容了。夜延巳幾乎可以肯定記憶消除是成功的了。
「那你還記得你大學室友嗎?」
「記得。她喜歡叫我』爹爹』,總是讓我幫她從食堂帶飯。除了懶散一點,其他沒什麼缺點,很好相處的一個人。」陸從嘉談論起室友的時候沒有任何停頓卡殼的地方,覺得室友的形象仍然是清晰的。
「好像沒少掉什麼記憶。算了,還是先回家吧。」陸從嘉從椅子上起來,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了,竭盡全力思考著,「我家……住在哪裡?看來還真的忘記了些東西啊。」
蘇煜公司附近一個靠近湖心花園的小區。這裡並不是最好的租房選擇,但是正對湖心花園,只要打開窗戶就能看見花園裡的風景。剛到公司實習的陸從嘉聽同事們說蘇煜喜歡到湖心花園慢跑,便立刻簽下了租房合同。
「沒事,你住院的時候,我和你媽去過你住的地方拿過東西。我送你回去。」
捕捉到夜延巳話中的詞語,陸從嘉更加奇怪:「我住過院?哦,這應該也是忘了的內容……」
夜延巳暗暗鬆了一口氣。住院是因為海灘事件,看來這件最關鍵的事陸從嘉已經完全忘記了。
坐到車上,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陸從嘉這才感覺到腦部的一片空白。
為什麼她一個人千里迢迢跑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她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這裡既不是家鄉,也不是大學所在的城市。
為什麼她本該繼續學神經生物學,卻突然轉到法學去了?明明考上神經生物學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啊。
為什麼她的背包里放著幾塊還沒有開過封的抹茶巧克力和牛肉條?她好像也沒有那麼喜歡吃這兩樣零食吧。
為什麼口袋裡除了鑰匙串,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發卡?這個發卡上有著誇張的水晶裝飾,一看就不是她會買的東西。
「晚上要好好休息。」夜延巳揮揮手。
「嗯。」陸從嘉點頭,躺在床上回憶著過去的經歷。
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好像分成了好幾段,一段是童年到初中,一段是大學到社會,中間一長段本應最豐富多彩的高中,完完全全消失不見了。
怎麼會刪得這麼多呢?
「陸從嘉,你不是今天回歸上班嗎?怎麼這個點了還沒過來?」
接到手機上標註聯繫人為「同事」的電話,陸從嘉一臉懵:「我在哪裡上班?」
「不至於失憶吧?就在你家旁邊的公司啊!快來!」
匆匆換好衣服,跑進公司大廳,陸從嘉看著三個通道,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她猶豫著要不要再給「同事」打一個電話,突然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陸從嘉!」
剛跑步進來,陸從嘉的身上出了薄汗,呼吸還有些不太平穩。玻璃外是一排茂盛的常青樹,在盛夏的陽光之下綠得刺眼,仿佛是曝光過度的相片。剛剛修剪過的草坪有一股苦澀的氣味,在一片燥熱中涌動著。
喊她的人快步走過來,站到她身旁。陸從嘉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帶著些甜,像是喜歡吃的果糖。
莫名讓人想起高中的校園,還有新書的紙墨味道。
陸從嘉怔怔地看著蘇煜。蘇煜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也感到很奇怪地看著她。
「蘇總好。」抱著文件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朝蘇煜問好。
陸從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後退了一步,說道:「蘇總好!」
「我是蘇煜,最喜歡你的人啊!」和夜延巳通了電話知道了大概情況後的蘇煜很急切地向陸從嘉說著過去的事,希望陸從嘉能一下子開竅,但坐在對面的陸從嘉一臉茫然,「我們第一次見面是高一分班領新書的時候,我問你借了一支筆簽字。後來我們做了同桌。」
過去陸從嘉看她的時候,眼睛裡都是帶著光的,可是現在陸從嘉只是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
「我經常讓你幫我去語文老師那裡抄小分,因為我語文作文非常差。」
「你有一次說抹茶巧克力特別好吃,我買了好多過來,放在我們中間裝零食的小箱子裡。還有牛肉條,我弟弟帶過來的,你說很好吃。」
原來是這個原因。陸從嘉點了點頭。
蘇煜看到了希望,握住陸從嘉的肩膀:「你現在是不是記起來了?」
陸從嘉又迅速搖了搖頭。她說道:「夜延巳說記憶消除可逆,但總不可能逆得這麼簡單吧……」
蘇煜緩緩鬆開手,癱坐在椅子上。她想起剛剛電話里夜延巳所說的:「她說她害怕,我能怎麼辦?你……你就當重新開始了。」
重新開始?
遊戲差一步通關,結果好感度條再次回到零,應該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蘇煜很想對陸從嘉生氣,可是又生氣不起來。她也想像陸從嘉這樣瀟灑地刪掉記憶,可是她也知道,只要陸從嘉知道刪掉記憶的後果是忘掉她,陸從嘉說什麼也不會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