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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誰知道朱棣也不是個善茬,很快把梅殷的兵權收去,又讓北鎮撫司監視他。
梅殷氣不打一處出。
心中在建文帝朝受到委屈而滋生的黑暗越發濃郁。
萌生了貪念。
你朱棣待我如敵人,我又何必卑微相迎。
朱文圭不是還沒死麼。
我就聯合建文舊臣,以及一些對你朱棣不滿的人,將你弄下台,把朱文圭扶持上去,一個穿開襠褲的娃娃,到時候朝堂上下,還不得聽我的?
於是有了靖難餘暉。
可梅殷千算萬算,沒算到黃觀的侄兒黃昏橫空出世,讓他的諸多謀劃都付諸東流。
真乃時也命也。
想到這在些事,梅殷神情有些苦澀,「有些事我沒告訴你,希望你不要怪我,也是沒辦法,朱允炆對你不敬也便罷了,畢竟他還年輕不懂事,可朱棣竟然也是如此,南康都成了長公主,而你還是寧國公主,為夫心中著實氣不過。」
寧國公主端起粥,笑靨如花,「先喝了再說。」
梅殷感觸,喝粥後放下碗,握著妻子的手,輕聲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年的太陽,不過你別怕,朱棣這人雖然鐵血,但對兄弟姐妹極好。」
寧國公主依然笑靨如花,「你若死刀戈,我亦不願苟活,為了孩子,為了我,放棄那些事情不好嗎,咱們爭不過他的。」
梅殷愣住,「你知道?」
寧國公主的笑意漸漸清淺,柔聲道:「從劉莫邪第一次來府上,我就知曉了,後來的景清、胡觀,他們都是你的棋子。」
梅殷長嘆,「你怪我嗎?」
寧國公主搖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你做什麼,我從不過問。」
梅殷嘆了口氣,很是愧疚。
許久,才道:「明日之事不可知,若是那人出手,其實還是有機會的。」
寧國公主知道梅殷說的是誰,「夫君和他有聯繫嗎?」
梅殷搖頭。
寧國公主嘆道:「那他不會,他現在尊極榮華,沒有冒險的必要,你看連徐輝祖都臣服了,那人也早就沒了念想。」
梅殷冷笑,「這樣的榮華能有多久?」
我梅殷若是死了,朱棣下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他。
要不了幾年,他也得死!
……
第197章 青史可曾記得多少人?
寧國公主猶豫了下,問道:「明日的婚禮我要不要去?」
梅殷不假思索,「於情於理,都該去。」
「隨多少禮?」
「看著辦罷,也別太寒磣了。」多少都無所謂,明日之事,不論成敗,這禮錢應該都是有去無回,收不回來的。
成了,徐妙錦和黃昏沒有機會參加梅家的喜事。
不成,徐妙錦和黃昏也沒有機會參加。
新婚期間,喪事他們大概是不會來的。
寧國公主嗯了聲,「那我心裡有數了,明天少不了要碰見徐皇后,倒也是神奇,徐皇后自從用了黃昏供上的那什麼沐浴露、潤膚水,活得越發個年輕了,夫君,你說這黃昏到底是怎麼了,被水溺後,怎麼忽然如此多才了。」
梅殷苦笑,「我若是知道,今夜也不會如此發愁了。」
很多事都敗在他手上。
寧國公主起身,「我去洗漱了,夫君你也早些歇了罷。」
梅殷點頭。
待寧國公主走後,梅殷猶豫了許久,去一旁拿了宣紙鋪好,親自磨墨,提筆在宣紙上,許久不曾落墨,又重重將筆毫放下。
就這麼坐著看著白色的宣紙。
外面響起更夫喊更聲。
梅殷倏然驚醒,從硯台上拿起筆,放在硯台里重重的來回摁了好幾遍,這才讓凝固的墨汁融化,在宣紙上潑墨而寫:「順昌、景福吾兒:往憶先祖,赫赫名在,再溯今日,已是笑柄,為父讀書一生,僥有薄名,曾誤大義,每每思之則夜不能寐而涕然也,今永樂章國,天下已定,歲歲將增,為父欲逆流而上,以補心殤……」
揮毫潑墨,洋洋灑灑數百字一書而就。
梅殷擱筆。
拿起價值不菲的玉石鎮紙將這封家書壓在書桌上,起身,推開窗戶,看著天穹上繁華星辰,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氣。
面容倏然冷峻起來。
星空很美。
江山很美。
我想活。
活著多看幾眼這個世界,聽徐府的下人說起過,是丫鬟緋春無意說漏嘴,是她聽徐妙錦說的,徐妙錦說黃昏給她描述了一個光明的世界,黑夜如期而臨時,人卻用智慧,讓繁華的城市變成了不夜城。
不知道那是一種何等光景。
應該很美……的吧?
……
……
在應天城地處繁華地段的一座坊子裡,有個老婦人坐在書房的燈下,透過窗戶望向漆黑的外面,她知道此刻外面的黑暗中,一定有北鎮撫司的密探在監視。
甚至可能不止。
也許還有南鎮撫司的人,或者內官監大監鄭和的人。
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
但她毫不在意。
有些東西,是那些狗鼻子永遠也看不見的。
在數日之前,老婦人就已經將家裡的奴僕盡數遣散,如今這偌大的院子,只她一人,燭火昏黃倍清冷,冷寂之中,老婦人的臉容在燭影搖擺下,顯得有些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