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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那邊的事情,以母后的聰慧怎麼可能不知道。
之前母后還找過自己,說萬一你那姨夫膨脹了,在關外做了什麼忤逆的謀劃,惹得陛下龍心大怒,到時候你那姨夫作死,咱們救不了便罷了,打你這個太子,無論如何,也得救下你三姨和四姨,以及你兩個表弟表妹,至於黃府其他人,不在母后考慮範圍。
西域妖姬不用管生死,陛下自有安排。
寶慶更不會有事。
現在二弟在長平薨天,母后豈會不知這裡面的貓膩,肯定和黃昏脫不了干係,再親的姐妹手足關係,那也敵不過母子血濃於水。
所以朱高熾斷定,母后在這個時候肯定不願意見徐輝祖和徐妙錦。
於是揮手叮囑宮女,「去告訴徐輝祖和徐妙錦,母后身體染恙,暫時不見外臣,讓他們回去罷,以後等宣便是。」
待宮女去後,朱高熾從內侍手中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盞,掙扎著起身,來到寢殿門口,問門口的宮女,「娘娘怎麼樣了?」
宮女立即道:「回太子的話,娘娘喝了太醫開的安神藥後,這會兒已經睡了。」
朱高熾微微頷首,也不打算回乾清殿了,轉身對內侍道:「去乾清殿把摺子搬過來,另外,通知乾清殿,今日內閣那邊送過去的摺子,全部送到這邊來。」
又對負責乾清殿的老宮女道:「去隔壁整理個桌子來,我要在這邊守著母后。」
要盡孝。
但也不能忘記自己監國的身份。
朱高熾只能選擇在坤寧宮這邊辦公。
恰好王妃張氏帶著朱瞻基從寢殿裡出來,對朱高熾道:「要不你回去罷,這裡我和瞻基在,有什麼事我及時通知你。」
朱高熾沒應聲,問道:「母后見過瞻基了麼。」
張氏點頭。
朱高熾立即道:「去找賽哈智,讓他阻止一隊護衛,送瞻基去順天陪他皇爺爺,現在父皇承受喪子之痛,身邊需要人陪伴。」
張氏欲言又止。
兒子朱瞻基其實之前就跟隨著父皇去了順天,在順天呆了一兩個月,過年前半個月才回的應天,現在剛過完年又去順天,這旅途勞頓怎麼受得了。
朱高熾臉一黑,照做便是!
這個時候,朱瞻基必須在父皇身邊,這不僅僅是關係著親情,也關係著咱一家老小將來的命運,誰知道父皇在順天那邊憂傷過度會不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待安排好一切,朱高熾坐在椅子上卻無心看那些章折。
三弟薨天,朱高熾也傷心。
畢竟手足兄弟。
但他是太子,考慮的事情更多。
如果不是因為手足情誼,他真的想對黃昏說一句幹得漂亮,但是死的是他的三弟,所以朱高熾其實更多憤怒。
黃昏何其大膽,竟然連藩王也敢下手。
他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現在敢動藩王,那以後羽翼豐滿了,豈非連我這個太子也不在你眼裡了,甚至連天子你也敢動手,膨脹了,實在是太膨脹了!
朱高熾知道,不論這件事如何收場,如果黃昏不死,自己今後必須提防他。
但是當下,朱高熾更擔心的是另外一個事。
自己和黃昏的關係一直還行,而和老三又一直處於爭奪皇位的對立關係,老三薨天這件事,自己是既得利益者,會不會被父皇猜疑,是自己和黃昏聯手乾的?
有這種可能!
朱高熾那個愁啊,如果被父皇猜疑,接下來就不會有好日子過,搞不好老二趁機興風作浪,自己這東宮位置都不保。
萬一黃昏為了活命,往自己頭上栽贓的話,可就是個大問題。
怎麼辦?
朱高熾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找楊榮商議,但此刻坤寧宮這邊在入夜之前又走不開,只能往明日推遲——東宮在皇宮內,東宮屬官都只能白天見太子。
既然無法去見楊榮,朱高熾只能繼續坐在那裡思忖對策。
這個事黃昏肯定要被問責,至於會到哪種程度,朱高熾心裡也沒譜,但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黃昏被問責,朝堂很多部門都要受到牽連。
比如醫療改革司和貨幣改革司、道錄司、農業部、軍器院……朱高熾倏然有點驚心,這個時候這麼一捋,發現黃昏在各個新興部門裡都有勢力。
難怪父皇要在長平設局試探黃昏。
確實有成為一手遮天的權臣跡象。
現在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朱高熾知道自己必須站起來,穩住貨幣改革司和醫療改革司這些部門——不從政治鬥爭的角度看,僅從國家發展看,朱高熾是真心覺得這些部門對大明的江山社稷有百利無一害,如果長久施行,大明只會越來越強盛。
比如醫療改革司的功效,大家是有目共睹,戶部這幾年僅是新增人口的工作,就忙得暈頭轉向,哪一次大朝會,戶部尚書沒有叫喚人手不夠?
貨幣改革司那邊倒是一派欣欣向榮……因為大明國庫現在是真的有錢!
眼看天色漸晚。
一位宮女過來,道:「太子殿下,娘娘醒了,說讓您去連夜安排,娘娘明晨要出發去順天見趙王殿下最後一面,娘娘還說,她沒事,太子殿下安排了事情就回東宮去歇了罷,還說如果黃府那邊有人求見,就說不見。」
朱高熾立即領了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