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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外一桌。
張紅橋看著背懸明月的大官人,眼睛亮閃閃的,心裡暗道了一句好好看的大官人啊,與弼,你要學著大官人的喲。
緋春其實不太懂這些,她只是跟著小姐讀過一些書而已。
此刻見狀,忽然滿身心的驕傲。
因為那個男人是我姑爺啊。
有點歡喜呢。
你看他現在全身都光彩熠熠的,就像那月下的謫仙人,真好看。
一直是個冰美人,很少露出笑臉的徐家四妹,看著那個姐夫,看著他負手在月下,看著他眼裡的晶瑩,於是微微露出一個笑意。
負手青年郎,月光披身煌。
三姐真好。
有這樣一個夫君。
嫁人當嫁黃昏郎。
徐家四妹小小的心裡,留下了一幅畫,深深地鐫刻進了靈魂之中,多年以後,哪怕是她已為人妻,已圓心愿後,那郎君負手披月的畫面,還是會毫無預兆的闖入她的夢裡,而她總是會笑醒,然後看著熟睡的身邊人一直到天明。
娑秋娜是西域人,她理解不到黃昏口中的大義。
但她能想像彩雲輕舟大洋鐵艦的畫面。
她看著黃昏,心底里呻吟了一聲。
呢喃著說了句這大概就是男人吧。
好看。
歡喜。
這一次,是真的歡喜。
……
……
滿城萬家燈火盡賞月。
坤寧宮亦是燈火輝煌。
今夜朱棣帶著後宮眾多妃嬪齊聚坤寧宮,東宮太子一家、小寶慶也在,還有幾位公主也被賞賜邀進了宮中,一起喝酒賞月,當然少不了欣賞歌舞,妃嬪合鳴,端的是幸福。
但朱棣心知肚明,妃嬪合鳴是表象。
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在覬覦妻子的皇后寶座。
他能怎麼樣?
假裝不知道。
反正妻子的後位無人可動搖,在他心裡,世間最美也不過是妻子徐妙心的一顰一笑。
至少當下其樂融融,朱棣很欣慰。
天上白玉盤,人間影婆娑。
作為君王,朱棣在今夜感受到了他在朝堂上才能感受到的天下共主的成就感,不知道為何,他想起了當年作為燕王時的境況。
忍不住噓噓而嘆。
世人只知我靖難,千年以後或許有人罵我、辱我。
可有誰知,靖難之前,我曾瘋癲,曾於菜場腌臢潑言,曾於大熱天穿棉襖,曾於豬圈與豬語,無人時,一家老小抱頭哭。
湘王之殤在眼前。
我朱棣戎馬一生,征戰沙場無數,殺敵盈萬,到頭來竟然落得湘王一樣的下場?
何其寒涼人心!
世人說我心狠?
朱允炆不心狠?
我能怎麼樣,如果是大哥朱標登基,會有這等局面?以大哥的能力和威望,他讓我解甲歸田,我朱棣甘願。
因為大哥也有能力做到我朱棣想要做到的事情。
大哥更不會讓兄弟家破人亡。
甚至朱棣相信,大哥登基,削藩肯定會削,但絕對不會徹底剝奪他朱棣的兵權,他朱棣依然會是大明鎮守北平的最強之劍。
而且他心甘情願。
大哥章國治江山,四弟縱馬鎮北蠻。
這是何等盛景。
然而造化弄人,大哥英年早逝,侄兒朱允炆登基,一切都變了味。
既然你朱允炆管不好江山,有人幫你管!
既然你朱允炆想要殺我,我為何不靖難?
現在……也很好。
老爹辛苦打下的江山,我朱棣用盡一生,也要保證它的輝煌,我要征漠北一舉解決頑疾隱患,我要平安南開疆拓土。
亦力把里,帖木兒,中南半島。
不可盡入大明乎?
我朱棣一生心血窮耗其上,我要那大明江山在我駕崩之後,至少擁享太平五十年!
可我的心有誰知道?
無人知。
想到這微微嘆了口氣,輕聲呢喃著岳武穆的詞句,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一旁的徐皇后微笑著拉住了丈夫的手。
笑說陛下分心了。
她看得出來丈夫在想什麼,有些心疼。
哪有女子不心疼夫君的。
朱棣回握著妻子的手,笑著說這天下吶,也就妙心懂我心。
徐妙錦莞爾一笑,「可不敢,若說懂陛下壯志之人,我這個枕邊人可不敢居第一,倒是三妹夫,深諳陛下。」
說曹操曹操就到。
李謙匆匆趕來,低聲細語說了一些事。
今夜中秋,闔家團圓。
朱棣雖然還沒喪心病狂到明後期君王那般監聽所有朝臣,但一些重要的人物,他還是派了人盯著,其中當然包括黃昏這把雙刃劍。
聽李謙說完,朱棣蹙眉,「什麼樣的輕舟一日可過萬重山?何等的戰艦竟然是鐵鑄,還能與大洋深處立浪尖?」
不懂。
但他懂另外兩句話:揮毫潑墨畫一幅大好河山。
這不是老子該幹的事麼。
黃昏你想當天子?
朱棣沒有恚怒,因為還有另外一句話:因為我是中國人。
大明,自稱中國。
朱棣沉默許久,忽然起身,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唯有李謙,笑意滿臉,鄭大監臨走之前交待過,現在想來,鄭大監說的對,黃昏其人,天賜英才於大明,可敬重之,可暗裡支持之,也可捨命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