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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廣孝聞言睜開眼笑了笑,「國公備受陛下信任,何來此言。」
李景隆苦笑,「少師,您心知肚明,靖難之後,我雖受陛下信重,但朝堂同僚可不這麼看我,說句殺頭的話,萬一以後發生什麼事,他們也害怕我再打開金川門,何況我終究是曾經的曹國公。」
曾經的曹國公,是朱允炆最信任的臣子。
李景隆為何屢戰屢敗,大軍圍攻北平,竟然打不下朱高熾一兩萬的防守,又為何要打開金川門,這裡面的貓膩,就是姚廣孝都不好說。
真相只有兩個人知道。
朱棣和李景隆。
李景隆又道:「今日我在大殿之下宣讀陛下口諭,看起來威風一時,然而這極可能是我的夕陽返照,我越受陛下心中,靖難功臣心裡越發難以接受,況且此事看起來,我又站在了黃昏那個角度,一下子得罪了兩位殿下以及紀綱、陳瑛等人,離死不遠了。」
嘆道:「也許等幾日,待眾人的目光暫時從黃指揮身上移開,滿堂臣子都會以各種莫須有的接口彈劾於我,那一日,也離死不遠了。」
姚廣孝不言語。
李景隆說的確實是事實,今日口諭事件之後,靖難功臣會懼怕他,而鄭賜、李志剛之流的建文舊臣又會憎恨他。
李景隆已經兩面不是人。
想了想,「陛下始終是信任你的,可知曉登基之後,陛下為何不重用你,也不讓你掌兵權,他就是在保護你。」
不走入權責核心,矛盾少了,自然沒人在意李景隆的生死。
李景隆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惜現在因為一封口諭,他再次走入朝野臣子的視野之中,倒不是說是朱棣故意害他,實際上李景隆感恩戴戴。
因為陛下的意思,是打算就此事看看朝臣的態度,再根據情況重用於他。
真當虎父犬子?
李景隆的能力只有他自己和朱棣清楚,絕對不是靖難之中表現出來的那般庸碌,他甚至覺得,若是北伐漠北,他李景隆可勝任主將!
朱棣也清楚,畢竟兩人自小就關係親近,深知彼此。
嘆道:「陛下好心,我感恩肺腑,可今日大朝會,我看眾多臣子的目光,著實讓我寒心,也許接下來在眾多彈劾之中,陛下為了保護我,會削去我的爵位讓我賦閒在家,安度餘生。但是少師,我心有不甘啊,當初靖難我的所作所為,其深意不可多說,但有一件事陛下清楚,我李景隆的人生夢想,是率領千軍萬馬馳騁在漠北草原,帶著大好兒郎延著斡難河上去,讓大明旗幟飄揚四海。所以少師,我想為自己這個夢想掙扎一下。」
姚廣孝動容。
他隱約猜道一點李景隆靖難反常表現的動機了。
建文重文輕武。
一旦讓建文徹底掌控大明削藩成功,作為武將,李景隆之流就會被齊泰、黃子澄壓得沒有絲毫生存空間,他將很難有機會帶病去馳騁沙場。
何況李景隆和朱棣的關係本來就極好極好。
姚廣孝沉默了一陣,「此事你的推測是正確的,無論何等的彈劾,陛下都不會殺你,他會保護你,可朝堂也要順臣心,畢竟陛下也需要滿堂臣子做事,所以大概率你會和徐輝祖早起一樣,被圈禁國公府。」
李景隆嘆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不怪陛下。」
只要他能打到斡難河去!
姚廣孝動容,許久,才緩緩的道:「今日事後,你大概率要被彈劾不假,而且會有人認為你在支持黃昏,既然如此,何不真正的支持黃昏,也許他能救你。」
李景隆眼睛一亮,「少師看好黃昏?」
姚廣孝笑了笑,「很難不看好,實際上我覺得國公若是和黃昏多多接觸,你就會明白,他應該和你是一類人,再僭越一點的說一句,如果國公之心真是馳騁沙場,讓大明旗幟飄揚四海,那麼你、黃昏,都和咱們那位陛下,是同一類人!」
李景隆眼睛一亮。
他知道朱棣的野心,所以才會有靖難之時的種種「昏招」,但靖難之後他很少參與朝堂事務,和黃昏也沒多少接觸,現在他終於明白黃昏為何備受陛下青睞。
因為他們都是一類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而自己……也有這樣的目標。
深呼吸一口氣,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少師,要知道我很可能被滿堂文武彈劾,黃昏作為一個南鎮撫司指揮,他真能救我?」
姚廣孝呵呵一笑,「馬上就不是了。」
李景隆不解。
姚廣孝不介意多說一兩點,「出使安南的使團,真正目的不是安南攻打占城的事情,也不是胡漢蒼父子篡國的事情,而是去找安南的火器工藝改進大明的火器,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神機營會組建,你覺得這個神機營指揮使讓誰來擔任更好?」
李景隆弱弱的問道:「紀綱?」
姚廣孝搖頭。
如此利器,豈會給紀綱。
李景隆不可思議,「難道是黃昏?」
姚廣孝哈哈一笑,「要不然為何要說出使有功呢,真以為陛下是說著玩的,為了應付偽造國書一事?陛下心裡明鏡著吶。」
到了今天,朱棣就是相信你李景隆要反他,也不會相信黃昏不忠,更不會相信黃昏會對大明不利,黃昏入仕之後的種種手段,每一步都在讓朱棣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