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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會審尚未到來。
應天城也很安靜,暴雨之前總是寧靜,但卻有無數人夜不能寐。
朱高熾睡不安穩。
因為《淒涼犯》。
日暮時分,王府之中,朱高熾坐在書房裡唉聲嘆氣,已經入秋了,天氣涼爽了不少,但這位大明大皇子卻很上火,趙曦之死,南鎮撫司越權,和他關係不大。
但這首《淒涼犯》,就差沒有點名道姓的說你朱高熾勾結陳友諒的後人圖謀不軌。
這其實很無厘頭。
身為大明皇子,隨便怎麼看,朱高熾都沒有這麼行事的理由。
但是……
古往今來,沒幾個天子不多疑。
沒有的事,被這麼捕風捉影一說,也得讓朱高熾掉一層皮,這一掉就有可能把儲君的希望掉到深淵裡,從此他一家皆置身黑暗。
王妃張氏悄然進門,小聲道:「他來了,走的後門。」
朱高熾精神一振。
這個時候還敢來王府的,只有那位楊姓臣子。
翰林編修,內閣輔臣。
楊士奇!
未來的三楊之首。
朱高熾大喜,壓低聲音,「請他來書房,記著,讓人查看可否被人跟蹤,是否有人在盯著王府,絕對要保護楊士奇的安全。」
這個時候,楊士奇和大皇子走得太近的話,對他的仕途不利。
張王妃嗯了聲出門。
片刻之後,一身儒衫,形容清瘦剛過而立之年的楊士奇來到書房,進門後行禮,笑道:「殿下不用擔心,沒人跟蹤。」
朱高熾起身笑道:「還是謹慎的好,我再怎麼著,也不會死,可你要是被父皇發現和我走得太近,仕途且不說,性命也有虞。」
楊士奇哈哈一笑,「殿下仁厚。」
朱高熾嘆道:「仁厚者,自傷也,不如果決者之鋒芒。」
楊士奇搖頭,沒說話。
朱高熾示意楊士奇入座,恰好張王妃端了茶進來,笑道:「楊編修,這是父皇出征之前賞賜的貢茶,據說是安南那邊的,安南的茶葉沒甚意思,也就是個名頭了,不嫌棄的話喝幾口,因為清火,殿下這幾日倒是喜歡的緊。」
楊士奇急忙起身,微微彎腰接茶。
王妃奉茶,這個面子很大。
但他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我楊士奇不能如李太白那般貴妃斟酒力士脫鞋,但王妃奉茶,還是受得起,將來你若是成了皇后,也有我楊某的一寸之功。
張王妃退下,掩門。
朱高熾喝了口茶,笑道:「確實清火。」
楊士奇沒喝,「我沒上火。」
朱高熾聽出了言外之意,「這件事你不急?」
楊士奇搖頭反問,「何急之有?」
朱高熾脫口而出,「那首《淒涼犯》啊,就差沒明說是我指使黃昏去藏匿的張紅橋,偏生其中又明說了,張紅橋是陳友諒的後人,你說黃昏這貨,從順天回來便罷了,怎的弄了個身份不明的小姑娘在身邊,當初杜金明的虧,他還沒一點警惕麼。」
楊士奇撫摩著長髯,笑道:「張紅橋不會是陳友諒的後人,如果是陳友諒的後人,怎麼可能會流落到徐州那邊去,怎麼著也該有人護衛,衣食無憂才對。」
朱高熾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可這事吧,沒有證據啊,哪怕只是捕風捉影,最後證明莫須有,父皇也會猜疑我。」
楊士奇點頭,「這倒是,不過殿下不用著急,天塌下來,不是還有人先頂著麼。」
朱高熾愣了下,「黃昏?」
楊士奇點頭,「因為早些時候,龐瑛和泉州那邊的周勝然勾結,把張定邊後人張揚的勢力一網打盡後,給黃昏羅了個明教教徒的罪名,被黃昏掙扎了過去,但這一次若是篤定他帶回來的張紅橋是陳友諒的後人,陛下會放過他?」
其他不說,欺君之罪,必死無疑。
朱高熾也不笨,這些道理他早就想到了,「怕就怕黃昏這次也無能為力了。」
楊士奇哈哈一笑,「殿下,莫要小看了他。」
未及冠,便有當下地位。
豈是庸才。
朱高熾不解,「可是實在想不到黃昏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淒涼犯》的事情,找出幕後主謀嗎?很難,畢竟那些賣唱人中就有明教的人,而且似乎是狗咬狗的局面,才捅出這事報復黃昏。」
楊士奇反問,「殿下覺得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朱高熾不語。
這哪敢評論。
楊士奇卻絲毫不懼,「陛下是何等人主,哪會輕易被人利用,況且黃昏也可以狡辯,他妄圖打入明教內部的計劃泡湯,明教想要報復他才弄出這事。」
朱高熾也嘆道:「然而,這件事絕不會這麼簡單,說來你別笑,我到現在都有點莫不清楚,這到底是老二的手筆,還是明教的人在搞事,我反正是不相信老二敢和明教攪和在一起。」
楊士奇撫須思忖片刻,「此事總會有水落石出之日,我們當下能做的只有兩點:一,相信黃昏,他沒事,殿下自然沒事;二,在私下裡幫助黃昏查找證據。」
頓了下,「只是現在有些擔心,幕後之人還有手段沒施出來。」
朱高熾壓低聲音:「我得到消息,張紅橋原本在黃府,近幾日一直沒曾露面,而黃府之中也戒備森嚴了些——」忽然岔開了話題,「據說現在負責黃府安防的是賽哈智從西域帶回來的女子,倒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