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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沙州衛,兩個使團暫時休整兩日。
黃昏在沙州衛召見了亦力把里的使節,彼此雙方和睦協商,互相商業吹捧,看起來其樂融融,不過亦力把里使節敏銳的察覺到,大明這位妖臣似乎在有意遮掩什麼。
夜裡。
亦力把里的使節因為即將抵達亦力把里的境內,所以他去找范閒溝通一下,畢竟在這位叫科多首的亦力把里官員看來,范閒人不錯,兩袖善舞待人和氣,就是有點讀書人的恃才傲物。
科多首擔心他在禮節上冒犯了納黑失之罕。
一方面覺得范閒這樣的人死了可惜。
另一方面,不願意大明和亦力把里交惡——現在世人誰不懼怕大明?
使團的營帳不在軍營里。
因為一路同行,亦力把里和大明的使團關係不錯,所以使團護衛也沒通報,直接就讓科多首自己去找范閒。
科多首來到范閒的營帳外,倏然發現篷布上有兩個正襟危坐的身影。
聲音也很熟悉。
是大明妖臣黃昏!
科多首心中一動,暗暗覺得奇怪,黃昏是在他的帥帳里召見的自己,卻為何夜裡又跑到大明使節范閒的帳篷里來。
怕不是有鬼。
多了個心眼。
科多首悄悄的躲在帳篷前傾聽。
帳篷內,黃昏和范閒對坐,阿如溫查斯按刀在側,現在她和黃昏是客人,不需要準備茶水諸事,交給主人范閒。
黃昏算是知道讀書人的通病了。
儘管在出使,范閒竟然還專門用了馬匹來駝了一套茶具,從茶杯到茶壺再到茶几茶板,以及青岡木炭,應有盡有。
茶也是好茶。
流程也是複雜,黃昏看著范閒反覆的沖泡也是頭疼,在黃昏看來,實在乏味。
這是因為他不懂茶。
阿如溫查斯忽然對黃昏拋了個眼神。
黃昏秒懂。
微微對范閒頷首。
范閒也沒什麼異常,只是一邊泡茶,一邊笑著說道:「我是看出來了,你們在關西七衛日子不好過,赤斤蒙古衛那邊不給你們糧草,還能堅持多久?」
黃昏嘆道:「這沒辦法,來關西七衛本來就沒有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調令,坐鎮陝甘地帶的又是靳榮,他歷來和我不和,也便罷了,連漢王朱高煦也想置我於死地。」
范閒點頭,「這是自然的,你雖然很少和太子在一起,但朝野之間誰不知曉你是支持太子的,要不然這些年彈劾你的章折應該五倍不止!」
黃昏這些年做的事,其實很多都會被彈劾。
為何聲音很小?
因為大家知道他是支持太子的,而主要負責彈劾的又大多是文臣,文臣又大半支持太子,所以想當然的認為不能自己人彈劾自己人。
再者,黃昏的時代商行也確確實實讓整個朝野的臣子都賺了不少錢。
沒人和錢過不去。
黃昏哈哈一笑,「儘管來,我何懼之。」
范閒給黃昏倒了一杯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起身,彎腰,「不善飲酒,就以茶代酒,家父在長平的事情,范某銘記在心,大恩大德,皆在茶水之中。」
範文端在長平的墳冢,黃昏著人修繕,並且修了文端祠。
讓範文端可以長久享受香火。
作為人子,范閒是從心裡謝謝黃昏,並且感恩。
黃昏也起身,彎腰,笑著一飲而盡,「我覺得文端先生的名字取得好,有道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范孺先生確確實實做到了。」
范閒一愣,旋即撫掌長嘆,「是誰說黃大官人科舉無法中第的,我想問問,信口捻來的一句,是我等打磨數月都無法得出的佳句!」
就這一句,驚艷時光。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
這沒有才情嗎?
笑話了。
反正自己幾個月時間都不一定能打磨出來——話說,自己本就不已文章見長,要不然也不會連秀才也考不中了。
文章迂腐理,治政玲瓏水。
黃昏嘿嘿乾笑。
失禮失禮,這是我抄襲的。
不過有一說一,范孺只做到了後半句,第一句並沒有做到——但人民公僕能做到第二句,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兩人重新坐下。
范閒繼續給黃昏倒茶,然後就道:「說點當下的事情罷,你打算怎麼解決這個糧草問題,我要是猜的不錯,現在漢王殿下既不給你們糧草,也不會讓你們從河西走廊回內地去——畢竟你來關西七衛名不正言不順,當然,漢王殿下大概也就能出點這些么蛾子,他應該是不敢真正和你們在沙場廝殺的,畢竟內訌這個事情,鬧大了誰都得不了好。」
黃昏沉默了一陣,「他有什麼不敢,他是漢王,是陛下的二兒子,而我只是一個臣子。」
范閒訝然,「難道你們真要打起來?」
黃昏想了想,「我沒有退路和選擇,回關外?現在關外大雪飄飄,回去也是找死,去亦力把里?大明久戰之師,去了亦力把里也是送命,沒了這兩條路,就只有硬撼朱高煦了——實不相瞞,我們最多還有五天的糧食,所以我今夜來,是想請你說服亦力把里的使團,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出發即可,原因麼……你懂的,不能讓亦力把里知道咱們內訌了,要不然納黑失之罕和歪思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的安內,等他們分出勝負,亦力把里鐵板一塊,咱們就不好收拾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