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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燭影落在燈罩上。
房間內一片溫馨。
王妃張氏……亦將是太子妃,此刻端了茶進來,剛悄然抵達王府的一位讀書人立即起身,恭謹接過茶盞,道:「有勞太子妃。」
張氏笑笑,「何須見外。」
大腹便便的朱高熾坐在那裡,雖然在節氣上已經入秋,但天氣還是燥熱,像他這樣身材的人,只要不是寒冬臘月,依然熱得難受。
拿起絹帕擦了擦額頭,接過太子妃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放下茶盞,問道:「士奇,你怎麼看。」
來到王府的讀書人,正是楊士奇,本命樣寓,號東里,在陛下立儲君為朱高熾後,太子府屬官名冊之中,朱棣酌定了楊士奇的名字在上面。
為太子侍講。
依然還在內閣之中,且內閣諸多臣子,皆被同賜二品官服,這也使得內閣正體地位拔高不少,為將來成為大明權利中樞打下了基礎。
楊士奇算是被朱棣重用了。
畢竟是太子侍講,一旦將來太子登基,和東宮眾多屬官一樣,他便是從龍之臣,將來大有可能問鼎六部尚書,甚至可望三公三保。
當然,明朝的三公三保都是銜官,榮譽大於權柄。
實際上大部分朝代,三公三保都是虛官。
沒有實權。
不過能得三公三保的,又大多是權柄重臣。
作為東宮屬官,此刻太子還沒正式入主東宮,先去王府拜個名,沒人說什麼,大半夜的來,就要小心著些了,楊士奇也不是第一次來,無所謂。
做好保密工作就行。
聞言笑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黃昏其人,太過銳利,又有剛極易折的說法,微臣想來,如今滿堂文武,大概都是忌憚黃昏的。」
朱高熾略有愁心,「確實如此,所以我也很彷徨,是否應該在入主東宮後,為黃昏說點話什麼的,畢竟能有今日,全靠他在鹽官鎮的一番布局。」
關於鹽官鎮的事情,楊士奇和朱高熾早就溝通過。
兩人當時都在懵逼。
黃昏完全沒有支持朱高熾立儲的心思,雖然在別人看來,黃昏是支持朱高熾的,不過朱高熾心裡亮堂,黃昏從沒對他表態過。
既欲扶龍,當與龍知。
日後好封公。
然而黃昏卻渾然不在意這點,從沒對朱高熾示好,卻又忽然在鹽官鎮布局,讓自己登上了儲君之位,所以朱高熾認為,自己欠黃昏一個天大的恩情。
楊士奇搖頭,「不可!」
朱高熾問道:「為何?」
楊士奇道:「如今黃昏鋒芒畢露,吸引了滿朝注意力,待立儲大典之後他再次出仕,會被滿朝文武針對,這無關將來誰是天子,只是所有人懼怕他而已。」
而這時候就是你太子默默發展勢力的機會。
朱高熾頗為憂心,「心難安。」
楊士奇笑道:「無妨,若是黃昏遇到無法過去的坎,殿下再出手救他一命,將來等殿下登基了,再重用他也不遲,反正他還年輕,再過上幾十年,正好成熟穩重起來。」
說完這話,楊士奇感覺有點怪。
黃昏不成熟穩重?
這真是個笑話。
滿堂文武之中,真沒幾個比黃昏更成熟穩重,之所以給人他不成熟穩重的錯覺,是因為黃昏實在是鋒芒太過犀利,符合他的年紀,於是本能的以為他太輕狂。
朱高煦頷首,「只有如此了。」
其實他本意如此。
仁,是相對的。
大局為重。
只是有些話他不能說出來,會寒了臣子心,所以需要借楊士奇的口說出來,不過就算黃昏知道了,也不會寒心。
明仁宗朱高熾,不需要做戲。
又笑說,「此刻大概所有的臣子都在想,誰都忌憚黃昏了,恐怕我這個未來太子也忌憚他,殊不知,我最不忌憚的就是黃昏。」
為何?
因為黃昏和父皇是一類人。
而黃昏是臣子。
作為天家皇室,朱高熾一點也不擔心黃昏會影響到皇權。
大明沒這個土壤給他!
楊士奇頷首,「天子、太子何須懼一臣子。」
黃昏其人如何?
陛下豈會不知。
但陛下依然重用,因為他是天子,天下共主!
而朱高熾也將是未來的天資。
朱高熾又道:「明日立儲大典,諸部門都已準備妥當,這一兩日除了軍器監的事情,安靜的很,事故反常必有妖,我總覺得老二和老三憋在壞,要在明日的立儲大典上做手腳。」
這才是他請楊士奇來的真正目的。
楊士奇暗暗好笑。
覺得咱們這位太子爺自從被立儲之後,就有些患得患失了,其實不難理解,人一旦奢望某件東西,在某一天忽然得到,也會懼怕再次失去的。
道:「此事大可放心,我們原本的線報,陳瑛是和三殿下王府之中的胡永興有過勾結的,是瞞著二殿下的,不過陳瑛一死,胡永興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鬧事。」
朱高熾苦笑,「可是我二弟和三弟……」
這倆不是省油的燈。
楊士奇笑道:「殿下更不用擔心了,三殿下和二殿下為了留京,這些日子一定會安靜異常,不敢讓朝臣逮著一點把柄,要知道陳瑛一死,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吳中,而吳中是陛下的心腹,再者,候補上去的右都御史極有可能是顧獨坐,關於這位顧獨坐,殿下應該是了解的罷,別說你兩位王爺犯錯,就是太子犯錯,他也照樣彈劾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