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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五六名士卒押送著兩人來到乾清殿。
一老一少。
老者已耄耋之年,垂垂朽矣,或許近來經歷了太多事,精氣神走沒了,整個人乾癟了下去,身上再也找不著一域之王的霸氣。
曾經的安南之王,胡一元。
少者三十五六,本就清瘦,又留了鬍鬚,更顯清瘦,加上近來擔心害怕,越發消瘦,稍不注意看見,還以為是殭屍。
身上也沒了精氣神。
畢竟階下囚,不知道前路如何,擔驚害怕之餘,恐懼死亡。
他是胡漢蒼。
父子倆被押送到乾清殿路上,看著這大明皇城,死亡陰影下,依然震懾無度,尤其來到乾清殿,看著走廊上依次而布的「明月」,更是震撼。
烏雲之下,大地漆黑。
然而乾清殿裡光亮如舊,這就是大明的氣度!
兩父子想不明白那發光的宛若明月的東西是什麼,聞不到一點油味,也感受不到燭火應該有的溫度,但卻更明亮,也不受風吹影響。
看著這對父子孤陋寡聞的眼神,朱棣內心甚爽。
啥叫大國氣度?
這個就是。
儘管胡漢蒼父子已是階下囚,但畢竟是安南的王,也是一代梟雄,大國氣度嘛不能只通過黃昏的光明神器來彰顯。
天子也應有天子儀度。
賜座,賜茶。
胡漢蒼父子惴惴不安的坐下,卻不敢去喝茶。
朱棣近來心煩。
沒甚心思去和這對父子勾心鬥角,區區階下囚,也沒有資格和自己討價還價,直爽的說道:「安南是我大明太祖欽定不征十五國之一,原本朕不欲對安南用兵,但你父子篡安南國之重器,又以血腥手段清洗陳朝皇室,大明作為宗主國不能坐視不理,否則何以服眾,如今你父子兵敗,然而安南已無陳朝舊人,偌大國土,交由誰來打理?」
胡一元喉結滾了滾,苦澀著聲音說:「理由宗主國陛下聖意安置。」
倒是聰慧。
都是梟雄,他豈會看不透朱棣的用意,現在胡一元是真的明白了,為何護送陳天平時,大明將軍黃忠的兵馬會一觸即潰。
就是為了給自己兵馬機會,才好去殺了陳天平。
只有這樣,大明才能正大光明的出兵。
也只有這樣,陳朝舊人死絕,大明這邊才有絕對的理由接管安南的疆域,甚至直接將之納入大明版圖,天下也無人挑得出刺來。
當然,也許大明不在意其他附屬國的眼光,但安南的民心卻是要照顧的。
有了這個理由,安南那邊的人心也好安撫。
一念及此,胡一元喟嘆一聲。
這才是梟雄。
和大明永樂大帝一比,自己這個在一畝三分地上蹦躂的所謂梟雄,像個跳樑小丑。
罷了罷了。
大明有句話說的好,人活七十古來稀。
自己這一生,雖比不得永樂。
也值了。
可惜了兒子,正值壯年,如今卻要和自己一起,死在這異國他鄉。
朱棣聞言頷首,「如你所說,朕不欲見安南陷入群龍無首的亂世之中,不欲讓萬千百姓流離四所,如今我大明正煌煌盛世,朕也欲澤被安南黎民,你雖在安南篡國,但多少有些親信,今後怕是會繼續為非作歹,所以,給朕一個不殺你父子倆的理由!」
這是要讓胡一元納投名狀。
第548章 胡一元:朱棣你也別想好過!
胡一元閉眼。
耳畔傳來兒子因為恐懼而變得渾濁、急促的呼吸聲,許久,才睜開眼,苦笑一聲,對兒子道:「這千古罪名,為父來背罷。」
胡漢蒼張著嘴,囁嚅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明白,怎麼就千古罪名了。
不過是戰敗被俘虜嗎,不過就是一死嗎,怎麼還成了安南的千古罪人,胡漢蒼想不明白,直到他聽見父親接下來的話:「我父子二人的親信,早已被陛下的雄師殺得心膽俱碎,再無餘力反抗大明治理政事,陛下如果心憐安南萬民,不妨將安南納入大明版圖,並駐雄師守護安南百姓,如此,則是我安南黎民之福。」
胡漢蒼懂了。
父親這是賣國了。
胡漢蒼淚流滿面。
他知道父親的苦心,可胡漢蒼也知道,父親沒得選擇,因為無論父親說不說這句話,按照朱棣剛才話里的意思,安南這一次難逃被大明吞併的結局。
只不過這話從父親嘴裡說出來之後,傳到後世,會有史官來替朱棣洗清他侵略的罪惡。
所有罪名都會推倒父親身上。
難怪父親會說這是千古罪名。
因為確實是!
朱棣等的就是這句話,看了一眼一旁的幾位史官,史官們立即點頭,示意陛下放心,都記著呢,保證一字不差,記錄的比胡一元說的原話還好聽。
這種事,史官們不介意美化一下。
當然,還是尊重事實。
朱棣雙手在膝蓋上一撐,長身而起,「既然胡一元如此請求,朕豈能置安南億萬百姓於不顧,定然和我大明眾多朝堂臣工一起,謀一個對安南的良好安置之策!」
踱步來到胡一元面前,「其實你父子如今對朕並無威脅,不過倒要讓你們知道一件事,大明天威不可觸怒,朕令大軍護送陳天平回國,你等竟然喪心病狂伏擊我大明雄師,致我大明兒郎多有埋骨他鄉之者,朕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