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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軍機處、都察院、六部、理藩院、五軍都督府等有司主官,奉天子詔命進宮,對於此次傳召,朝堂上引起不小的風波。
「一直以來,對於朕的乾綱獨斷,很多人都生出了不滿,覺得朕違背祖制,一意孤行的做著錯的事情。」
穿著天子袞服的崇禎皇帝,穩坐在龍椅上,環視殿內群臣,語氣鏗鏘,「覺得朕這般閉塞言路,大明遲早是要出大問題的,朕也清楚當下的國朝,到底經歷了什麼。
朕今日下詔召見諸卿,特來乾清宮議政,就是想要言明一件事,那就是大明要不要推行新法,革除弊政和頑疾,好叫我大明有所改變,一掃先前勢頹。」
天子這是要攤牌了。
殿內聚集的群臣,聽聞天子所講後,流露出各異的神情,內心深處都生出了一道相同的聲音。
其實自崇禎二年開始,崇禎皇帝做的很多事情,就是在推動維新變法,只不過崇禎皇帝卻一直都沒有言明。
少喊口號,多做實事。
這是崇禎皇帝在熟悉大明國情後,給自己明確的做事準則,沒辦法,從萬曆朝中後期算起,受到黨爭的影響,使得大明的風氣壞掉了。
特別是官場之上,黨同伐異、以權謀私、徇私舞弊等不好風氣,可以說是深深影響到很多群體。
鑑於這等特殊的局勢,倘若崇禎皇帝為了新政的合法性,一味地強調出來,就會讓新政變成活靶子,成為人人可以攻擊的對象。
沒有新政承載的人才班底,就註定新政是無稽之談,甚至利國利民的新政,可能在某些人的手裡變了味,成了坑害大明,坑害百姓的惡政。
「新政到底要不要推行,這不是朕說了算,也不是諸卿說了算,而是要用事實去進行辯證的。」
看著有所異動的群臣,崇禎皇帝繼續說道:「朕著命內務府有司,節選天啟元年至崇禎元年,崇禎二年至今的相應案牘。
今日就當著諸卿的面,一項項的進行對比,看看朝廷廢除掉遼餉、剿餉、練餉、火耗等苛捐雜稅後,國朝究竟是怎樣的。」
說著,殿外候著的內務府諸臣,由錢肅樂帶隊,超過數十眾大臣和官員,搬著一摞摞的案牘,就快步朝乾清宮正殿走來。
殿內擠滿了人。
「陛下這究竟是想幹什麼啊?」
「不知道啊。」
「怎麼都是內務府的人,不見內廷的人?」
「不清楚啊。」
「這些案牘都是什麼?」
「看來陛下這是想推行新政了啊。」
錢肅樂、黃道周、張肯堂等一眾內務府大臣和官員,在搬著一摞摞案牘走進殿,這讓殿內出現一些議論聲。
徐光啟、溫體仁、畢自嚴、周延儒、黃立極、劉鴻訓、王洽這幫內閣大臣,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案牘,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有激動。
有凝重。
有沉默。
大明的文官群體,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儘管說在一些事情上,他們所站的角度是出奇的一致。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大明文官群體,就是一樣的,對待治國的想法和理念,是有著較大差別的。
「元輔,您說陛下想推行的新政,究竟是怎樣的?」
畢自嚴看著眼前的眾人,向前探探身,對徐光啟低聲道:「會不會與我等去西山武備院,隨駕參觀的蒸汽機,有著直接的關係?」
「本輔也不是很清楚。」
徐光啟微微搖頭,「就當前的朝局而言,陛下應該不會那般的激進,不過有一點是能夠明白的,不管怎樣,今後大明的新政方向,必然與蒸汽機,與相關產業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作為開明派,徐光啟也好,畢自嚴也罷,其實對於推行新政,沒有任何的抗拒,甚至內心是極其認可的。
就他們接手的事宜,足以看出大明的內部,究竟存在著怎樣嚴峻的挑戰。
過去徐光啟、畢自嚴他們,不止一次的上疏規諫過崇禎皇帝,希望對待一些事情,能夠慢一點,那不過是出於大局穩定的考慮。
只是在徐光啟、畢自嚴他們不知情的方面,崇禎皇帝一直都在搶時間,叫大明孱弱的根基,能夠相對夯牢一些,不叫大明受戰爭的影響,而繼續這般亂下去。
大明傳承兩百餘載,無論是法理,亦或是人心,依舊是極強的存在,可惜受到建虜叛亂、流寇造反等區域戰爭影響,使得大明上下亂了陣腳,加之頻生的災情、腐敗的吏治、混亂的賦役等因素,導致大明越來越弱。
過去的這些年,崇禎皇帝沒有亮明維新變法的大旗,就是一直在解決這些事情,讓表面的危機能夠安穩下來。
只有大局安穩了,大明能不再流逝元氣,那麼才有可能一步步改變,倘若連這一層面的部署,都不能有效實現的話,那謀改純粹是白日做夢!
「既然是對比,就從賦稅開始吧。」
在錢肅樂、黃道周他們準備好,崇禎皇帝撩了撩袍袖,朗聲道:「畢卿家,你是我大明的財相,對大明曆年來的賦稅,要比誰都要清楚。
這樣。
內務府整理的這些案牘,究竟是真是假,你這位內閣次輔、戶部尚書,就出來進行佐證吧。」
「臣遵旨。」
在無數道注視下,畢自嚴走出朝班,作揖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