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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博弈(1)
真定府,衡水縣。
「建斗此去浙江赴任,要格外留意地方勢力啊。」孫傳庭撩了撩袍袖,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態,看向盧象升說道。
「所謂的江南叛亂一事,在某看來,就是一幫居心裹測之輩,在暗中推波助瀾,妄圖倒戈朝廷的維新變法。
這就是人性啊。
從新政借賑災行署在各地落實,國朝治下處境逐步改善,就有一批人抨擊新政,特別是攤丁入畝出現以來,就更是這般了。」
「是啊。」
盧象升迎著風,站在河堤上,「江南叛亂一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必然會出現的結果。
從陛下在朝明確維新變法之事,就註定會讓一批人堅決反對。
陛下想要推動的新政,與歷朝歷代所出新政相比,是完全不同的,這就像是摸著石頭過河,沒有任何可以借鑑的經驗。
倘若大明能夠順利的推行新政,那對於大明而言,必將經歷一次脫胎換骨的改變,實現國朝真正的中興。」
當前大明所處的境遇,對於很多人來說,就是一個暗潮洶湧、矛盾激化的時期,儘管受到維新變法的影響,大明逐步擺脫掉先前的困境,不過同樣受維新變法的影響,使得大明過去暗藏的矛盾,開始逐步的外露出來。
特別是對盧象升、孫傳庭這批維新派而言,他們內心深處倍感壓力很大,對於所做的事情,所走的路線,都是謹慎的向前推進。
「江南平叛一事,國朝能否掌握相應的主動,將會影響到後續新政的推行。」
孫傳庭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遞到盧象升的面前,「對江南諸省平叛一事,某閒暇時也想了一些法子,希望能對建斗赴任浙江,主持浙地平叛,能起到一些幫助吧。
說實話,某並不想赴任直隸巡撫。
就當前的處境而言,河南治下的一些新政,處在推行落實的關鍵時期,某就像待在河南把這些事情做好。」
「伯雅,你可知某為何要繞道真定府嗎?」
盧象升接過孫傳庭所遞冊子,神情嚴肅道:「這正是陛下的旨意,當初陛下凱旋歸京之際,某得陛下傳召,就江南叛亂一事聊了很久。
陛下說,大明治下出現叛亂,這是歷史的必然趨勢,國朝過去一直都黨爭的影響,使得人心徹底變了,這導致地方矛盾激化、階層對立、官紳勾結、官商勾結,風氣一旦壞掉,想要扳正回來,絕非朝夕所能促成的。
陛下說,大明治下出現叛亂,固然讓人覺得氣憤,都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事實真就是這般嗎?
陛下說,不盡然。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江南出現叛亂,除了有壞的一面外,卻也藏著不少好的一面,如果大明棟樑能夠勠力同心,大明就能化被動為主動,通過這場聲勢浩大的鎮壓叛亂,來實現不破不立的新境遇。
陛下說,大明就像一棵大樹,枝枝蔓蔓多了,一些枝蔓長歪了,甚至連根基都爛掉一部分,維新變法長出的根基,如果想茁壯成長起來,就必須要狠下決心,把長歪的枝枝蔓蔓給它砍掉,這樣才能減輕大樹的壓力。」
孫傳庭的神情出現變化。
盧象升所說的這些天子之言,讓他心裡生出感慨,的確,這恰恰就是大明需要面臨的抉擇。
大明如果想要變好,想要中興,單純的靠推動維新變法,是遠遠不夠的。
一些藏在背後的毒瘤不給他剷除掉,那就算維新變法做的再多,也終究是一種續命罷了。
「陛下可是有什麼話,想讓建斗與某說嗎?」
孫傳庭收斂心神,看向盧象升說道。
到現在這等境遇,要是孫傳庭還不清楚,盧象升繞道真定府的意義,那他這個昔日的河南巡撫,就算是白做了。
「伯雅,你要有思想準備。」
盧象升神情嚴肅,迎著孫傳庭的注視,「此去赴任直隸巡撫,你身上肩負的擔子,可一點不比擔任河南巡撫期間輕。
甚至許多事情,都需要你的運籌和協助。
其一,江南諸省出現叛亂,不管前線平叛結果怎樣,京畿一帶必然會受影響,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這個直隸巡撫,必須確保北直隸治下安穩,就當前所處這等態勢下,很多人都在盯著陛下,想趁勢以祖制宗法之名,逼迫著陛下做出讓步。
這是大明的陋習,想要根治,需要逐步的解除枷鎖才行。
其二,某離任直隸巡撫前,就北直隸境內的情況,制定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理細則,涉及各個領域,某希望伯雅赴任直隸巡撫後,能夠採納一部分,或許我們的治理理念,是有所不同的,可現在的北直隸經不起朝令夕改。
其三,陛下要在遼地分置兩省,在遼寧和安東推行新制,一些決策性的東西,在必要的時候,需要近臣能幫著分擔壓力,畢竟新政改制往往觸碰到很多人的利益,這也是陛下最難的地方。
其四,陛下希望伯雅能拿出在河南的鬥志,北直隸治下的情況,遠比河南要複雜的多,很多事情想要做起來,需要兼顧到的地方很多……」
盧象升一項項的說著,孫傳庭一項項的聽著。
一個是前任的直隸巡撫。
一個是繼任的直隸巡撫。
二人對待治理的想法和觀點,必然是有所不同的,儘管說二人都屬維新派,可人與人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