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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沉默片刻,開口道:「所以陛下所頒這份旨意,才一再強調,要根據遼前,遼西,遼南等多處局勢來定。
撤衛設府一事,必須要辦,但如何推行,還要審時度勢才行。
本督覺得陛下所言甚善。
從坐鎮遼前以來,你跟隨本督的時日不短了,也能看出來,在遼前這個地界,藏著多少的腌臢事。」
茅元儀眉頭緊皺,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怎會不清楚遼前的腌臢事呢。
先前沒在這方面多注意過,所以不清楚這背後藏著的利益,可隨著天子點明此事,秘密暗查之下,卻發現問題太多。
以祖家、吳家為首的遼東將門,在戍邊的各部大軍中根基不淺,在錦州、寧遠、廣寧前屯衛等地,所兼併土地同樣不少。
甚至在不少衛所中,名下的那些土地,早就轉變了性質,成為了某家某姓的私產。
縱使是這般,還沒有算上暗地裡走私,豢養家丁等腌臢事,遼前的底子啊,很早就變得不乾淨了。
「那督師打算怎樣做?」
茅元儀想了想,有些猶豫道:「下官也知撤衛設府,釐清衛所田畝,對遼前,對朝廷都有好處。
可是吃進嘴裡的肥肉,想要叫他們輕易吐出來,並非是容易的事情。
儘管說祖大壽、吳襄這些人,全都被陛下調離出遼前,叫遼東將門陷入群龍無首之勢,不過他們的勢力和底蘊都在。
甚至下官嚴重懷疑,這些傢伙不僅跟建虜私下暗通,或許還跟朝中一些人,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
「等。」
孫承宗眼神堅毅道:「撤衛設府這件事情,必須要設法貫徹下去,這不僅是為給朝廷減負,更是為拔除遼前毒瘤。
所以這件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極致。
唯有真正意義上的撤衛設府,才能確保這些主張實現,不過這樣一來,必然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所以我們需要等一個契機,在建虜無暇他顧,縱使遼前生亂之下,亦沒有底氣派兵進犯遼前,那才能推行此策。」
「這談何容易啊。」
茅元儀輕嘆道。
利益這種東西,一旦嘗到其中滋味,想要輕易鬆口,是斷然不可能的,不知不覺間,所謂的遼東將門,受多方因素的影響下,在遼前,在朝堂,都羅織了一個隱秘的利益網。
或許說李家被除掉了,可誰又能保證,從李家退出遼東後,祖家和吳家等勢力,是否又拜了別的山頭沒有。
黨爭,不僅加劇了朝堂官場的混亂,還叫人心都變得複雜起來。
其實在很多時候,就算是明知道事實真相,可出於種種緣由,使得這些真相,並沒有被捅出來。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孫承宗站起身來,語氣堅定道:「通過這快一年時間,遼地局勢的種種變化,本督發現自己錯了。
錯誤的預判了建虜的強盛,卻忽略了他們自身的劣勢。
建虜奴酋黃台吉,此人野心勃勃,比那努爾哈赤還盛,其胃口不僅僅局限於遼東,他更想奪取更多疆域。
可現在被陛下所提泛遼東戰略,攪得遼東開始風起,甚至遼南駐地,都開始有不少義軍出現。
你可知這代表著什麼?」
「督師的意思是說……」
茅元儀被提點之下,眉頭微皺起來,「臨近遼東的草原各部,建虜不能繼續征伐,忙於在所竊遼東各地鎮壓,那核心人口不足的缺陷,就算暴露出來。」
「不錯!」
孫承宗擲地有聲道:「這就是建虜天生的缺陷,先前他們表現強悍,震懾住臨近的草原各部。
現在卻被死死牽制著。
如果說我們不僅在遼西、遼南沿海等地,繼續乘船渡海襲擾建虜,叫其不能徹底鎮壓遼南義軍。
並選擇在寧遠衛治下,開闢一個榷關,譴派信任的人坐鎮,去輸送草原急缺的鹽、茶、棉布等物,那必然能設法拉攏一批部族,叫建虜勢弱的消息,傳遞出去,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若此事能做好的話,不僅能進一步威脅建虜安定,還能給朝廷繼續減負。」
茅元儀擔憂道:「可這樣一來的話,我們無法保證,像鐵料、火器等違禁品,是否會經此榷關,流向草原啊。」
「這的確是一大問題。」
孫承宗點頭說道:「所以本督打算,叫你親自坐鎮寧遠,主抓榷關,想要叫遼前弊政徹底剷除,就必須做更多的事情。
被迫的等待,是等不到好結果的,所以我們要主動出擊。」
「下官明白了。」
茅元儀聞言,神情正色道:「為了大明社稷,下官願回寧遠,去抓那榷關,哪怕得罪再多的人,也絕不會叫這等好事,最終變成壞事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新學
大明現在所面臨的尷尬境遇,就是所能用的人太少,不是經科舉制上來的官員,而是真正具備新思想的人。
很多時候,崇禎皇帝心裡也想多多推動改變,怎奈可用的人就這般多,就算有再多好的構想,也必須一步步來。
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崇禎皇帝比誰都要清楚。
尤其是現階段的大明,就是一個比爛的時代,看似大明法紀無處不在,可惜在很多地方卻並非這樣。
現實,往往是很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