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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英明!」
畢自嚴上前作揖道:「其實張太岳所提一條鞭法,本質就是想減輕底層群體的負擔,遏制住地方嚴峻的土地兼併,改善國朝的賦役制度困境。
在臣看來,攤丁入畝這一項,就是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
倘若真能在河南試行期間,摸索並總結出相應的經驗,將期間所遇到的問題,都逐一的匯總起來,並有針對性的解決這些問題,那對於國朝而言,是有著莫大好處的。」
不要小覷古人的智慧,特別是牽扯到錢財一事,古人所制定的規則,就處在該時期下,其實是最有效的解決辦法,處在任何時期下,做出符合該時期的事情,這已經佐證了古人的智慧,究竟是有多強悍的存在。
第四十五章 御前會議(2)
畢自嚴的內心很是激動。
如果說攤丁入畝和鹽政整頓,都能夠逐一推行起來,那對大明嚴重傾斜的財政體系,是存在著莫大好處的。
單單是攤進田畝里的丁稅,重新整頓好的鹽稅,朝廷都能如數的徵收進國庫,這個規模究竟有多大,沒有具體的帳目算不清楚,但每年至少能多徵收500萬兩銀子,這個數額還是有的,且這還是最低的底線,甚至這個稅額,還可能再多上幾百萬兩。
每年大明國庫都能多出這麼一筆銀子,這對於朝廷而言,將會是多大的好處啊,只要朝廷不會再摳搜的治理社稷了。
「畢閣老,攤丁入畝的好與壞,不是光靠嘴說的。」
溫體仁眉頭微皺,看向情緒有些激動的畢自嚴,開口道:「孫傳庭僭越朝廷法紀,違背大明祖制,在朝廷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就公然在河南境內,推行所謂的攤丁入畝,引起極大的民怨。
倘若這件事情,朝廷就是這等態度的話,一旦這個民怨無法疏導,甚至出現一些民亂的話,那山陝等地出現過的流賊叛亂,是否會在河南治下重演,這是誰都說不準的事情。
打擊土地兼併一事,的確是沒有錯的事情,可是畢閣老有沒有想過,孫傳庭所推行的攤丁入畝,等同於說是廢除掉了人丁稅,而增加了田賦正稅的比重啊。」
在朝為官的群體,沒有一個是傻子,誰都清楚孫傳庭在河南做的事情,倘若沒有天子的暗中授意,孫傳庭是沒有這等膽子,敢在河南做這等事情的,畢竟這觸碰到的利益,牽扯到的群體太多,幾乎囊括大明所存的各個群體。
只可惜崇禎皇帝沒有提及此事,大家也不好多說其他,天子想要裝糊塗嘛,那大家就跟著裝糊塗嘛。
不過崇禎皇帝固然裝糊塗,但是所表明的態度,其實是很明確的,孫傳庭做的事情,朕這個大明天子是支持的。
崇禎皇帝之所以做這等看似『掩耳盜鈴』的事情,實則跟後續的謀改,是有著密切關聯的。
像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
像商稅重定。
像礦稅重定。
像茶稅重定。
像關稅重定。
這一把把直插既得利益群體的利刃,倘若都由崇禎皇帝發起的話,這是會叫很多群體不滿之下,直接掀起造大明反的浪潮。
維新變法是需要時間周期的,這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鬥爭過程,利益的再分配,資源的打破重組,是需要時間去磨合的,這並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往往是一個試行的政策,取得一定的成績後,總結一定的經驗教訓,再擴大一個範疇繼續試行,直到這個政策,推廣到整個大明,才算是初步告一段落,之後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地調整和優化。
「溫閣老的話,本輔不敢苟同。」
徐光啟走上前,朗聲道:「溫閣老所言的這個民怨,是只局限於一小撮群體呢?還是整個河南治下的百姓呢?
據本輔所知曉的情況,離開河南,前來京城告御狀的那些人,都是各地的士紳、學子、商賈等,反倒是底層的百姓,本輔卻沒見到一個。
孫傳庭試行的攤丁入畝,之所以逼著他們來京城告御狀,這是不是也能變相佐證,他們名下的土地很多,而該征的人丁稅卻很少呢?」
「徐元輔,難道按照您的意思,名下田畝多也是一種罪行了?」刑部尚書此時上前,看向徐光啟說道。
「正如溫閣老所言,國朝是要打擊土地兼併,畢竟此事不加以遏制,會對地方的安穩造成很大的影響,可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土地,難道就不受大明法紀的保護了嗎?」
「你這分明就是在以偏概全。」
畢自嚴皺緊眉頭,朗聲道:「現在攤丁入畝的情況,在河南究竟是怎樣的,朝廷所了解的並不多。
難不成僅憑一些告御狀的人,就一味地指摘孫傳庭所做之事,就是坑害大明社稷的惡政嗎?」
吵吧。
鬧吧。
崇禎皇帝倚靠在龍椅上,看著再度緊張起來的氣氛,雙眼微眯起來,從他暗中授意孫傳庭,在河南試行攤丁入畝,崇禎皇帝就已經想到會出現這一幕。
只要攤丁入畝一日不被廢除掉,那這種爭議性就會很大,甚至會引起極強的輿情,畢竟這牽扯到擁有大批土地群體的核心利益。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形成爭議,形成輿情,形成影響,那麼相對應的來說,天津開海通商一事,內務府籌建國營諸廠,發展領域產業等事,所引起的關注就會減少,一條腿走路難免會摔倒,可兩條腿交替著前行,終究是要走的更穩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