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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的東暖閣內,崇禎皇帝提出的問題,讓錢肅樂、黃道周這些內務府大臣,露出各異的神情。
「說是一套,做是一套。」
崇禎皇帝倚靠在龍椅上,神情嚴肅道:「言不由心是很嚴重的問題,這也直接反映出大明所處境遇,究竟是怎樣造成的。
就像在明初時,我大明軍隊很強,很能打,為何到現在,多數卻不能打了?諸卿想過原因沒有?
就像在明初時,我大明吏治清平,相對廉潔,為何現在,多數卻墮落了?諸卿想過原因沒有?
就像在明初時,我大明國庫充盈,相對夠用,為何現在,多數是空虛的?諸卿想過原因沒有?
知道朕從御極登基以來,聽到最多的是什麼嗎?
不能違背祖制宗法,不能於民奪利,那麼諸卿想過沒有,這個祖制宗法,究竟是什麼時候被提出的最多?於民奪利又是何時說的最多嗎?」
東暖閣內安靜極了。
錢肅樂、黃道周等內務府大臣,聽聞天子所講的這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崇禎皇帝說這些,錢肅樂、黃道周這些人,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無非是近期朝野間所生之事,產生的一些輿情,使得朝局出現一些動盪。
「你們都是朕的肱股棟樑,是內務府的總管大臣,朕想問問你們,大明真的就是缺銀子嗎?」
崇禎皇帝向前探探身,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看向錢肅樂他們,「不說內務府,就說內帑這幾年來,所流通的銀子有多少?
內帑的這些銀子,是怎樣來的?
一部分是查抄所得,一部分是經營所得,一部分是開海所得,而多數的銀子,就是靠查抄所得。
這代表著什麼?
大明不是沒有銀子,而是這些銀子被一些人貪了,藏了,本該用到正途上,卻最終沒有用上。
朕想清查的是歷年虧空嗎?
朕想做的是整頓腐敗吏治!
吏治不清,社稷不定,明知是毒瘤,明知是弊政,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那等待大明社稷的就是傾覆。」
作為維新變法的中堅力量,崇禎皇帝希望內務府文官隊伍,能夠肩負起更重的職責,不止是做該做的事情,像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新舊之爭的對抗,就應該敢於去斗,敢於去爭,既然鬥爭無法根除,那就要善於利用鬥爭。
沒有豐富的鬥爭經驗,想做好大明的官員,那明顯是不現實的事情。
「陛下,就當前朝野間的不利輿情,臣等覺得應主動出擊。」錢肅樂想了想,上前作揖道。
「內務府所轄的幾處報刊,要對外公布都察院所查情況,東輯事廠追繳情況,把事情公布出來,這樣問題都擺出來,那事情反而好做了。」
崇禎皇帝露出讚許的神情。
雖說錢肅樂、張肯堂、黃道周這幫內務府總管大臣,依舊帶著舊觀念,舊思想,和閻應元、陳明遇這些賑災行署士子相比,還存在著不小的差距,可是在鬥爭方面的經驗,顯然是錢肅樂他們更豐富一些。
何況做的事情多了,錢肅樂、張肯堂、黃道周這些人,也是在一點點改變,或許改變的效率很慢,但最起碼是改變了。
這就是一個好現象。
「此事朕允准了。」
崇禎皇帝收斂心神,面露笑意道:「該怎樣做,不要看朕是怎樣想的,而是看你們是怎樣看的。
朕是大明皇帝,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要事事都來問朕,你們都要有自己的想法,如何真正做到幫朕分憂,幫社稷慮。
倘若事事都要朕過問,都要朕去干涉,那朕乾脆什麼事情都別做了,就做這些繁重的事情算了,那大明社稷還能中興嗎?」
「臣等遵旨!」
眾人當即作揖道。
想要搶救腐敗墮落的大明,其實是一項繁瑣的龐大工程,這其中牽扯到的層面很多,要斬斷的毒瘤很多,要剷除的弊政很多,要清除的爛帳壞帳很多,很多時候並非個人所能促成的。
崇禎皇帝是大明天子不假,可麾下倘若沒有一支高效廉潔的隊伍,就想跟一切既得利益群體鬥爭,那現實嗎?那可能嗎?
真要是這樣的話,政令能否傳出京城,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中央集權的大一統封建王朝,其本質就是要打破中間的特權,讓中央和地方能緊密的聯繫到一起。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大明所存特權群體太多,所涉足到的階層眾多,如何打破中間的特權,就是崇禎皇帝直面的問題。
靠大殺特殺,是最有效的辦法。
可是這件事情在萬曆朝能做,在泰昌朝能做,在天啟朝能做,畢竟那時的大明社稷,底蘊還是比較渾厚的,就算出現一些問題或叛亂,還是能承受相應代價的。
別的不說,就十幾萬眾的精銳之師,只要能改造好,能整頓好,那就是皇權最大的倚仗所在,趁著那時局勢還不算複雜,殺掉一批批特權群體,查抄他們的家財,解決好整體局勢的穩定,是能拉動著大明朝好的方向傾斜。
可現在不行啊。
崇禎皇帝所謀劃的部署,雖說都逐步落實下來,可他整頓的那些精銳之師,多數都分散到各處去,以穩定大明整體的安穩。
倘若在這個時候,崇禎皇帝敢大殺特殺,那大明各地必然出現大批叛亂,特別是江南諸省一帶,沒有能打仗的強軍鎮壓,那大明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