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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帝臨文華殿
處在一個爛到根子上的王朝,皇權與臣權之爭,文官勢力龐大,藩王、勛戚、官紳依附啃噬,皇權不下鄉,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崇禎皇帝垂手而立,目視著匆匆離去的盧象升、孫祖壽,微蹙的眉頭未舒展開過,心情顯得有些沉重。
「皇爺,您是在擔心什麼嗎?」
王承恩面露憂色,小心翼翼的說道:「皇爺,您要保重龍體啊,大明需要您來統御……」
「好啦,別講這些沒用的話,在這寬慰朕心了。」
崇禎皇帝揮手道:「王伴伴,這大明還是朕在統御嗎?就算離開了朕,只怕靠朝野間那幫文武,也能統御下去吧?
可這些傢伙,一個個都心懷鬼胎,卯足勁大撈特撈,大明吏治不清,腐敗不除,就永無天日!」
「……」
王承恩面露惶恐的垂下頭,根本就不敢多言,他沒有想到,自家皇爺竟當著他的面,講出這等話來。
「走,擺駕文華殿。」
崇禎皇帝一甩袍袖,對王承恩說道:「晾了韓爌他們幾日,只怕朕的這幫好大臣,一個個都在心裡盤算著,如何裁撤掉軍機處吧。」
這明末啊,就是在相互擺爛。
大明財政被折騰的搖搖欲墜,大明吏治黑暗的不見光明,社會層面矛盾日益激化,再加上各地頻發的災害……
崇禎皇帝真不知道,那幫文官群體,是如何昧著良心吹捧出,大明一定能渡過危機,再現盛世之象的。
真是屁股決定腦袋,皇權與臣權,這向來就是天然的對立面,只要不觸碰他們的核心利益,哪怕是做出喪權辱國之事,只怕這幫文官群體,也都是能接受與認可的。
跟崇禎皇帝坐鎮的軍機處,緊張、高效的辦事風格不同,彼時的文華殿,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臨戰的緊張氛圍。
韓爌、李標、錢龍錫等一眾內閣大臣,按部就班的處理著政務,將通政司那邊,所轉遞的奏疏,在進行分類後,一份接著一份的拿來,票擬出自己的處理意見,再交由司禮監那邊批紅。
所票擬的那些意見,要錢滴沒有,要糧滴沒有,國朝拿不出這些,陛下您老人家,就看著辦吧。
反正總攬建虜進犯之軍機要務,都被您老人家乾坤獨斷了,這些個現實的問題,內閣是沒法子解決了。
「陛下至!」
王承恩的聲音響起,叫各懷心思處理手頭政務的韓爌、李標、錢龍錫等人,心裡咯噔一下,這好端端的,天子為何會來文華殿了?
不是說,不擊敗進犯大明的建虜,不來文華殿理政嗎?
「臣等拜見陛下!」
帶著這種情緒,韓爌、李標、錢龍錫等一眾內閣大臣,表面略顯慌忙的跑上前,對走進大殿的崇禎皇帝,齊刷刷的拱手作揖道。
「免禮吧。」
崇禎皇帝走進大殿,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隨意的揮手說道:「諸位卿家,還真是夠有定力的嘛。
建虜都兵圍遵化了,這文華殿卻沒絲毫緊張之氛圍,不錯,真不愧是我大明肱股,這點朕不如諸位卿家啊。」
說著這些『誇讚』的話,崇禎皇帝坐到龍椅上,瞅著絲毫不慌的韓爌等人,手指敲擊著龍案。
「噠,噠,噠。」
偌大的文華殿內,唯有這些帶有節奏的敲擊聲,韓爌、李標、錢龍錫等內閣大臣,表面鎮定下,心裡卻在揣摩崇禎皇帝,此來文華殿到底所為何事。
「陛下,今進犯大明的建虜,開始包圍遵化之地,不知軍機處那邊,準備如何應對?」錢龍錫想了想,小心的走上前,對崇禎皇帝拱手說道。
「依臣之愚見,叫孫承宗坐鎮薊州,是否有些太過保守?若是能叫袁崇煥,總攬統御……」
「嗯,朕覺得錢卿說的很好嘛。」
崇禎皇帝微微一笑,瞅著錢龍錫說道:「但朕覺得,單叫袁崇煥總攬統御之權,還不夠,朝廷這邊,理應譴派肱股協助。
錢卿乃我大明之肱股,更時刻為朕分憂,不然,錢卿受受累,奉旨趕赴遷安城那邊,靜候袁崇煥率部進駐?」
「……」
錢龍錫沉默了,低頭不言。
開什麼玩笑,當前這種危機關口,跑出神京,趕赴遷安城一帶,這要是叫建虜散布的游騎逮住,那豈不死翹翹了。
「錢卿怎麼不說話了?」
崇禎皇帝故作疑惑,看向錢龍錫說道:「可是擔心前線危險?也對,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聖賢之言都點明了。
為國朝分憂嘛,待在京城,去往前線,在哪裡都是分憂,錢卿身為內閣大臣,還是留在這文華殿,幫朕多多分憂吧。」
「臣領旨!」
錢龍錫老臉微紅,但考慮到自己小命,順著崇禎皇帝所講,略顯慌忙的拱手應道。
「韓卿,這都察院左都御史,怎麼到現在都沒動靜呢?」
沒理會貪生怕死的錢龍錫,坐在龍椅上的崇禎皇帝,看向韓爌說道:「朕忙著總攬軍機處事務,你們內閣的職責,總不該鬆懈吧,該向朕遞奏疏,那也是要遞的嘛。
朕都聽說了,近幾日朝中大臣,不少都對朕獨斷專行有意見了,這大明的肱股生氣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聽著天子話裡有話,韓爌一時有些躊躇,他揣摩不透,崇禎皇帝講這些話,到底是叫內閣舉薦呢,還是不叫內閣舉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