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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不喜朝中黨爭,壞掉吏治風氣,一方面又離不開讀書人,這種較為被動的局面,算是叫崇禎皇帝第一次領教到了。
為做好自己謀劃的事情,在給內閣戴上緊箍,行責任制和追責制,又明確任期後,崇禎皇帝是逐步給內閣放權了。
只要不涉及錢糧的事宜,不涉及晉升的要務,一般內閣票擬的意見,崇禎皇帝看過以後,都會叫司禮監批紅。
只是崇禎皇帝沒有想到,這次朝中的文官啊,竟然會給自己玩這一套,集體請辭?
「這是玩不起了啊。」
崇禎皇帝冷笑道:「看來最近這些時日,出手頻繁了些,從殺一些勛戚,到國賊錄,再到直隸巡撫,賑災公署,包括這理藩院。
叫朝中的文官群體,接受不了了啊。
不過越是這樣一種反應,越代表朕所走的路,是對的,現在還不是徹底翻臉的時候,不然朝廷停擺了,必然會引起地方的停擺。
那……就不好玩了。」
做這個皇帝寶座越久,崇禎皇帝就越能體會到,什麼叫做高處不勝寒,什麼叫做孤家寡人。
像孫承宗、孫傳庭、盧象升這樣務實肯乾的賢臣良臣,終究是少數的,縱使是他們,在私底下也會抉擇,也會猶豫。
大明,不是真空的。
文官群體所處的環境,是人情世故,是利益往來啊!
天地君親師。
除了前三者外,後兩者亦是很厲害的啊。
韓爌、周道登、何如寵、錢象坤、王洽幾人,走進這東暖閣,一個個神情複雜,向神情冷然的天子,作揖行禮道:「臣等拜見陛下!」
崇禎皇帝不言,平靜的看著韓爌他們。
他心裡也清楚,也許韓爌他們的請辭,並非是出於本心,奈何所處的江湖,使得他們不得不出此下策。
彼時的東暖閣內,陷入到沉寂之下。
一旁候著的王承恩,低著腦地,靜靜站在原地,似這樣一種情況,他先前還從沒有碰到過。
「時下正值國朝艱巨之際,遼東的建虜,山陝的流賊和民亂,山西官場的腐敗,直隸、山東的災情,再加上一個白蓮餘孽。」
崇禎皇帝劍眉倒張,看著韓爌他們,淡然道:「朕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之舉,還是弒殺的暴君,叫你們一個個這般脅迫朕?
朕是逼著你們,做了什麼事情?還是說朕為應對多變的時局,為保大明江山永固,而特設起幾個衙署,就叫朝中某些大臣,一個個被刺激到了?
他們不知情,你們難道還不知情嗎?
朕現在最煩聽到的,就是祖制禮法,有明以來,太祖高皇帝,成祖皇帝,他們老人家,在御極天下時,可曾遇到過朕遇到的難處和境遇?」
韓爌、王洽他們,一個個神情複雜起來,心裡生出各異的想法,對於此次的請辭,並非是他們的本意。
實在是人在江湖飄,哪有……不對……是迫不得已啊。
從特設直隸巡撫時,朝中的一些輿情,就不好了,可緊隨其後,短短十數日間,又是賑災公署,又是理藩院的。
這就算是叫朝中文官自我催眠,那都催眠不過來啊。
當今天子對待時局的拿捏,出招的刁鑽,叫很多人都沒有辦法,找相應的藉口,來反對,來規諫。
這還玩個屁啊。
「臣……懇請陛下,永廢礦稅!」
韓爌彼時走上前,不提理藩院,不提賑災公署,作揖行禮道:「眼下國朝局勢混沌,然國庫卻想叫先前,充盈不少,若陛下不允臣之請辭,還請陛下恩准臣之規諫。」
「臣附議!」
「臣附議!」
東暖閣內,所站的這幫閣臣、樞輔,一個個神情複雜,但最後都紛紛站出,向崇禎皇帝作揖行禮。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二選一
崇禎皇帝雙眼微眯,看著韓爌、王洽他們,顯然對所提永廢礦稅一事,是沒有想到的。
御極之初,在天啟朝外派的大批鎮守太監,全都被召回京城,魏閹所行礦稅事,也便就此作罷。
徵收礦稅這件事情吧,具有兩面性。
一面能幫著國庫增收稅源,然所征的礦稅大頭,都叫鎮守太監,包括麾下爪牙走狗給貪了。
一面能接著鎮守太監之手,打擊各地士紳、商賈等群體,但離開天子視線的太監,多行仗勢欺人,踐踏法紀之事,殘害地方百姓。
『這是看出朕乾綱獨斷,生怕自身的利益受損啊。』
崇禎皇帝心裡輕笑起來:『之所以有這樣的顧忌和擔憂,只怕跟倚重廠衛,崇文門稅關事,天津開海,包括重開榷場,都有關聯吧。
只不過近期的朝局變動,就更加刺激到朝中文官群體,那根敏感緊張的神經了,所以才會這般啊。』
對所謂礦稅事,崇禎皇帝太清楚了,無非就是既得利益群體,不想給大明多繳賦稅,所以才死揪著此點不放。
其實在賦稅這件事情上,最能體現出皇權和臣權之爭,因為在這裡面,所牽扯到的利益太多了。
誰敢想像,某地產茶重地,所繳茶稅就幾十兩銀子。
誰敢想像,南直隸所轄官田,多數都叫某些利益群體,用各種名義占著好處。
江南的那種官商勾結,風氣之嚴重,快叫大明對江南諸省,實際掌控力都被削減到,極為嚴重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