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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莊北邊的河灘地上,一排排淺紅色,如刀裁般的紅磚垛中間,一夥泥匠正圍著管家模樣的人在拉生意,方才說話的趙大黑瘦精小,滿手老繭,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工匠氣質。
「王母娘娘也給你日了算逑!看把你能的!」還沒等苟管家回話,一旁早有那郭匠人開始仗義執言。高大貌丑的郭匠人這邊怒目罵完,瞬間又變回秋田犬嘴臉:「苟爺,這抹洋灰的手藝,俺可是實實在在交銀子在塘莊學出來的,不信您老請看……」
郭匠人說話就亮出了一張鎏金裱花,毛筆字寫就,蓋著兩三個紅泥大印的「一級水泥施工證」。
第167節 木料和水泥
穿越勢力早期的「二二」船隊,現如今已經擴張到「三四」船隊:一共三組沙船隊,每組四艘,塘莊和大員各自休整一組,路上永遠有一組在航行中。
眼下這個局面,已經到了塘莊容納的極限。在期限範圍內搞定4艘沙船的吞吐和休整,占用了塘莊全部接待能力:這裡是杭州城郊,三一重工的吊臂沒辦法安裝。
除非是繼續大肆擴建碼頭,拓寬深挖塘河,修建其餘配套設施,否則的話,這就到頂了。而上述這些工程,用在塘河就很不划算:這裡本來就不具備中型港口的地理條件,水淺不說,還沒有天然港灣。
所以覓地重建一所完全在穿越眾控制下的港口,就成了下一步杭州站的重點任務。
……
塘莊門口的小河灣里,一排四艘大沙船正在卸貨。光著上身,肩膀上只有一塊墊布的苦力們,正在像蝦米一樣彎著腰,從船上扛下一包包紅磚,以及一些大木箱。
體積最大的木料已經先期卸載完畢,正堆放在那裡等著主人拉走。
而塘莊貨運站副總管,曾經的山賊,屏風寨三當家褚茂盛同志,此刻正在長長的竹棚下,站在整齊的木垛旁,咳……和人吵架。
「褚三,老夫聽聞你當年也是一諾千金的好漢,怎地,這下了山,一進杭州城,就改行行騙了?」一個穿著元寶綢,渾身吊翠掛翡的消瘦老頭,正斜瞥著一雙三角眼,一臉不屑的嘲諷著褚三爺。
「刁行首此言在理!」
「切中肯綮!」
「須不能教此輩言而無信!」
老頭說完後,旁邊幾個同夥也是紛紛點頭,大家都是一臉鄙視的樣子在瞪著褚茂盛,仿佛某人剛剛跑來重金求子一樣。
自從下山以來身形富態很多的褚茂盛同志,這時背靠木垛,翻著白眼,一臉苦笑地在給老頭解釋:「刁老爺,當日講好的貨份那是按三船算的,現下這第四船貨,當是塘莊自銷,何騙之有?」
「好嘴術!」老頭此刻怒目圓睜,鬚髮乍起:「當日裡何曾定過船數……大謬……荒唐……」
……
這一切還是得從第一船木料說起。
塘莊裡面是一夥外路來的海商,這個本地商人都知道。所以熊道他們想要在杭州做生意,某些行業就不能沾,譬如錢莊——黃舉人做得,熊道就做不得。
糧食布匹絲綢這些生意同樣如此。熊道可以花銀子來買,大家都是好朋友,但是如果他想插手自己搞,那麼超飽和打擊馬上就會到來,熊道不可能把縉紳掌柜和衙役們全突突掉。
所以一直以來,塘莊都是拿出白花花的銀子買糧食,買雜貨,熊道在杭州城許多商人的眼中,形象維持的還不錯:一個有錢,講信譽的海商。
當第一船大員木料到埠後,熊道很聰明的把貨物全部批發給了以刁老爺為首的木行商人們。
如果當時熊道把木料擺在塘莊門口開賣,那麼本地木商的打擊一定會到來。還是那句話,熊道不可能把木行那麼多商人全部幹掉,這是商業,不是黑社會搶地盤。
刁老爺是木行行首,當時得知塘莊有幾船木料,並且熊道願意用行業內部價躉售給他之後,自然就笑納了這批貨——行會內部稍稍一分派,輕鬆搞定。
這之後「明事理,懂行規」的熊老爺就順理成章的加入了木行。
事情此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首先是珍貴。
台灣是全世界樟樹和樟腦產量最大的地方,後世「樟腦王國」這個稱號不是白叫的。17世紀的台灣遍地都是千年古樹,穿越眾的第一批木料中就有過半氣味濃烈的樟木大梁,還有香氣內斂,質地厚實的肖楠大梁,堅硬的青岡木大梁,黑檀大梁……
總之,這些本應該細細切開,分別做成家俱的珍貴木料,就這樣被某勢力蠻橫的切削成了大梁。
自明後期以來,各地大木資源耗盡,江南地區採用的木料,大多是貴州清水江流域的衫,楠,桐,松,以及福建延,汀,邵,建四府出產的衫柏。
像穿越眾拉來的這些品種獨特的「奢侈品」大梁,一些入行年頭淺的木商,連見都沒見過。
再者,這些木料都是烘乾好的。
明代木料運輸有兩條路線:川湘鄂這幾省,是通過木排一路走河湖長江航道,然後經揚州折運河北上京師。
而雲貴福建幾省,則是江海聯運,木排最終會在福建集結,再通過福船近海運輸到寧波一帶發售。
以上無論哪種方式,木料最終到達地頭後,凡是大料,都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時間來風乾,在南方濕潤地帶,這個時間還要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