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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現在我們進城,帶上衣服和羊皮紙。」
「是我想的那些羊皮紙嗎?」
「是的,宴會中有關心它的人,我昨天見到了。」
……
從碼頭去鴻基堡很方便。下船後,就有瘦小棕黑,穿著整齊橘黃色馬甲的安南滑杆車夫在攬客。
克勞利自從來到東方後,在不少國家和城邦都坐過滑杆,其形制大同小異。於是他很自然地和老威廉雇兩副滑杆,一前一後進了城。
碼頭距離鴻基堡西門很近,只有300米距離,剛好在城頭炮火最佳覆蓋範圍內。
不過引起克勞利注意的,並不是城頭的大炮,而是腳下的煤渣路。
摻雜了石子的煤渣路黑亮平整,從碼頭一路通進了城內。坐在滑杆上放眼望去,碼頭東邊還有幾條同樣的煤渣路通向內陸。路面上有川流不息的安南人推著小車,將黑色的煤炭順著坡板推進船艙。
「威廉叔叔,明國很冷嗎,為什麼港口在大批輸出煤炭?」
「並不冷,至少在澳門和大員並不冷。」
克勞利的問題有點深奧,十七世紀的老威廉怎麼可能有工業化和煤炭之間關係的認知。想了想,老威廉最終說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或許是軍火工廠和鑄幣工廠的原因吧。伯爵需要很多火槍和大炮來維護領地安全。」
克勞利再次扭頭,看了一眼規模龐大的運煤隊伍,暫時壓下心頭疑惑,接受了老威廉的說法。只是他私下又小小修改了一點:「不是維護,是擴張領地。」
很快,滑杆隊伍來到了嶄新的鴻基堡西門。
現如今的鴻基堡,至少在外圍,已經是一座正規的明式城池了。通體由紅磚砌成的城牆大氣而又厚重,即便不算城頭的火炮,也給人一種敦實安全的感覺。
城門口照例有軍隊在把守,而且人數不少,沙袋和鐵絲柵欄一應俱全,戰備態勢很明顯。
原因嘛,還是這個年代信息傳遞緩慢所造成的。
雖說不久前在國都升龍府簽訂了合約,但是條約從簽訂到生效中間有個過程,這就導致安南人目前依舊沒有撤軍——上次短暫交手潰敗後,安南人隨即從崢江一線抽調了不下三支,總數約萬人的軍隊部署在了鴻基外圍。
進出城門的人數不少,城門口的盤查也很嚴。
總得來說,本地土著想要進城的話,難度會高。而明人進城就很方便,因為大家都是有證件的。
關於證件,普通人是加了蓋章和編碼的硬紙卡,而像老威廉這種的,則擁有外交部出品的牛皮封面A級護照。
A級護照數量稀少,都是頒發給經過認證的各路荷奸葡奸西班牙奸。護照上的內容和後世區別不大,尤其是彩色大頭照片,頗為傳神。
持有A照的老威廉輕鬆帶著克勞利進了城。
考慮到軍事方面的原因,鴻基堡總面積並不大,這樣利於修造和防守。事實上,鴻基堡連大明許多小縣城都比不上。準確的說,這裡就是一座大號軍營。
克勞利進城後,一眼就將堡內看了個通透。
整個鴻基堡劃分了4個功能區:軍營,軍械,倉儲,以及行政區。齊整劃塊的城池內部,統統用筆直的煤渣路分隔開,看上去簡潔明了。
「嶄新的城堡。」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克勞利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從他來到鴻基港,入目所見之處的道路,盡皆都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地上沒有一片垃圾,更不用說像倫敦城裡滿大街的糞便和尿液了。
要知道,這裡可是一處繁忙的港口。他從英國來到東亞,一路上見識了太多港口城市,然而沒有一座能像這裡,乾淨整齊,仿佛自己家的客廳一樣。
意識到問題所在,克勞利感慨地說了一句:「威廉叔叔,這裡的主人很喜歡打掃庭院……一種令人尊敬的東方思維。」
老威廉哈哈大笑:「這裡只是一座剛到手的簡陋殖民點。等我們到了大員,你就能看到真正的人間天國了!哦,我的上帝,原諒我,天國居然在黃皮膚人居住的東亞!」
說話間,老威廉用手杖戳著轎夫的脊背,指點他們去了行政區。
對穿越勢力再熟悉不過的老威廉,哪怕第一次來鴻基堡,同樣輕鬆地找到了某勢力旗下城市的標準配套設施:澡堂。
克勞利自然不會拒絕洗澡這項服務。
現在已經是十七世紀三十年代,文藝復興的思潮深入人心,歐洲主流思想已經在向務實的資本主義過渡,中世紀那一套骯髒的生活理念正在被人們質疑且摒棄。
不要說在鴻基,自打克勞利來到炎熱的南亞,就沒少洗過澡。
巴達維亞的荷蘭人,如今在城市衛生方面早就和大員看齊了,城裡新建了好幾座澡堂。
有些東西是封鎖不住的,哪怕穿越者嚴密控制了知識傳播途經。
荷蘭人是十七世紀最聰明的種群之一,他們長期生活在大員,親眼看著大員堡在穿越者手中一步步變成繁華都市,親眼看到這座城市從沒有發生過流行性疾病。
在這個過程中,關於如何不讓聚居人群得黑死病,得痢疾;關於公共衛生和大規模傳染病之間的聯繫,已經被紅毛們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即便是東施效顰,也能起到很厲害的效果。這是個比爛的時代,稍微注意一點公共衛生,城市就能得到不錯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