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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有幾個年輕人被他忽悠得動了心。
看到這種局面,於承德也有些頭痛,於是他最終還是妥協了。雙方商定,等這次大夥捕魚歸來後,村里就派人先送猴子和他老娘去大員,然後等「觀察員」回來報告情況後,其餘人再做定奪。
然而世事無常。於承德沒想到的是,今天他捕魚歸來後,不用猴子再催促,他本人就主動提起了這事。
……
猴子自然不是傻的。前腳於承德將村里那點豬雞一鍋燴了,後腳就偷偷找他來問大員的事,這是擺明了想跑路啊!
想明白前因後果之後,猴子鄭重對於承德說道:「叔,侄子這幾日說的都是千真萬確,倘若有一句假言,叫我不得好死!老娘和全村人的性命都在這裡,侄子安敢亂說?」
於承德緩緩點頭,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
事實上他也沒得選擇。1000銀子帶來的巨大喜悅和突然間驚聞的噩耗,就如冰火交加一般,已經將這個老男人的道德底線徹底擊穿。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於承德原本就不是慫人,何況現在他有了比美酒更加給力的1000兩銀子和一個烏托邦。既然條件都已經齊備,那麼他很自然的就暴走了——他現在要從大明辭職,不再給老爺們當順民了。
和猴子細細商量完後,等他們回到村里,發現豬雞已經煮好,就等開席了。貌似歡笑地陪著大夥飽餐一頓後,於承德將村里唯一那罐土釀打開,給所有青壯都盛了一碗。
齊聲痛飲後,於承德大喝一聲:「老子不干啦!」說話就將粗瓷碗砸碎在腳下的泥地上。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於承德大聲說道:「弟兄們起早貪黑,出海搏命,無非是求個養家餬口罷了。而如今官府勒逼一日甚過一日,咱們本就是勉力支持。」
於承德說到這裡,狠狠在桌面上砸了一拳:「不想王福氣那個狗才還在咱爺們背後捅刀子!大夥說說,即便今日我拿銀子贖回了三妹,有那條狗在,咱們今後還能安心出海嗎?」
隨著於承德憤怒的話聲,場院裡的人紛紛感同身受,滿臉憤怒。
「叔,不能便宜了王福氣那個狗才,要我說,咱把三妹搶回來算了!」隨著猴子接下來的一聲大喝,原本就怒氣滿滿的眾人頓時找到了宣洩口,紛紛大聲附和起來。
於承德掃了院中一眼後,下一刻他緩緩說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夥既然活不下去,索性去痍州投了那勞什子曹大王算逑!那邊不拘怎樣,大約總比這大明朝要強!」
看到一幫青壯們群情激昂的紛紛給他點讚,於承德先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猛地從後腰掏出那把軍刺插在桌面上:「人走帳清,弟兄們這多年的鳥氣總要有人報銷!哪個有膽子的,就隨我去宰了王福氣那條狗!」
「同去!」
「同去!」
……
在這個時代,當所有的青壯都決定一件事後,婦孺們是沒有任何表達反對意見的權利的。她們只能隨波逐流,將自己的命運完全寄托在男人們身上。
統一思想後,於承德當即開始發號施令。
首先是清理家當。女人們會將村里剩下的那點糙米雜糧都做成乾糧,然後每戶人家再收拾一兩個包裹,一切就結束了。是的,貧瘠的漁村就是這麼可憐,除了兩個裝著乾糧和破衣的包裹外,這些人什麼財富都沒有。
與此同時,於承德將村裡的丁壯挑了6個出來。這幾個都是常年隨他跑船的熟手,平日裡他們也和盜匪廝殺過,手底下敢見血。
這時候那幾件從海底撈上來的刀斧就派上用場了。鄭家嫡系用的兵器,自然都是一等品,打磨鋒利後就可以用來殺人了。
村里一共有兩條破漁船,一大一小。於承德安排完畢後,將剩下幾個人和一個瘸子木匠都派到漁船上去做臨時的加固修補。這中間他還將自己那躍躍欲試的兒子踹了一腳,趕回了船上。
當所有人都在忙碌準備的時候,於承德卻叫上了自己的侄兒於出水,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村外的一處墳地。這塊墓地的主人是於承德的大哥,於出水他爹,於承恩的墓穴。
其實於承德在年輕時也是出外做過「買賣」的。當年他和大哥於承恩一起入了海盜的伙,去干那打家劫舍的勾當。誰曾想沒過多久,大哥就在一次火拼中受了傷,兩人回到埕尾村後不久,於承恩就傷口潰爛而死。
在大哥臨死前,於承德曾經當著大哥的面保證自己會把侄兒撫養成人,再不去做那傷天害理的勾當——這就是於承德為什麼循規蹈矩這些年的最根本原因。
「給你爹磕頭,待今後日子好了,咱們再回來遷墳」……於出水應聲而跪,對著墓碑磕了9個響頭。
於承德也給自家大哥磕了三個頭,然後他在墳前解釋了一番:世道逼人,老實人委實活不下去。於出水現如今早已成人,卻連個媳婦都娶不上,大夥不拿刀是不行了。
上完墳後,兩人一臉殺氣地回到了村里。
……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最循規蹈矩的漁民,同樣不缺乏殺人的勇氣——沒有這種勇氣就不要想出海。
人們之所以忍受不公,畏懼的是官府幾百年來的積威。而一旦這種積威因為官府虛弱而削減的話,那麼原本的體制維護者就要承受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