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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棧橋後,奴易茲很快看到了架設在東北角炮台上,明人強盜獨有的,被所有人異口同聲稱為:「魔鬼炮」的半磅炮。
這門小炮有著細長的炮管,獨特的方型炮身,在正午的陽光照射下,它們反射著藍色的金屬光澤。從奴易茲現在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黃銅色的細長炮彈,像一串綑紮好的老鼠一樣掛在炮身上。
總之,見慣了粗大武備的奴易茲,很難想像就是這樣一門纖細的小炮,在一瞬間就殺死了50名士兵——它更像是一個玩具,而不是某種殺人武器。
炮台上有兩三個穿藍色土布短褂的明人,拿著一種黑色的雙筒望遠鏡,正在自己負責的角度內警戒。垛牆的縫隙中,一個穿著花花綠綠的人影從奴易茲眼前閃過,似乎是坐在椅子上,下一刻就看不到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您離開前,會有一次火力展示的,奴易茲先生。」看到荷蘭人在極力觀察重機槍,蔡飛明這時善解人意的說到。
「這是某種威脅嗎?」奴易茲聽到後有點不快。
「威脅只會發生在談判之前。」蔡飛明臉上依舊充滿了溫和的微笑:「一切結束後的表演,是為了避免未來真正的衝突,而不得不付出的小小代價;請相信我,這是善意的。畢竟,獅子不會和綿羊交朋友,您說呢?」
「……好吧,獨特的東方式思維。」奴易茲聳聳肩,嘴裡嘟囔了幾句。
一行人很快來到商館門前。
來到這裡,一路上注意力都放在別處的奴易茲先生,才突然意識到,原先分布商館外面的那些坑髒的竹棚都不見了。當然,用夯土建成的商館圍牆還在,看上去更加破舊了一些:兩處草草填補起來的,顏色不同的豁口,使得圍牆的防禦功能大減。
站在商館門前,脫下頭上的船型帽,奴易茲緩緩轉身,將四周的情景收入眼中。
一些明人苦力正在用一種小型的木車運送貨物,這些小車都是單人推動,有三輪,也有四輪。小車上的一部分貨物被送進商館,更多的是紅磚,它們被碼成整齊的方垛,向大員島中心延伸過去。
第120節 大員的歸屬
看到身旁這些川流不息經過的運紅磚小車,奴易茲終於知道,這幾天不停從斯洛滕號身邊經過的,那些運紅磚的小船,目的地是在這裡。
目測一下牆上的豁口和遠處沙丘的相對位置,再看一眼商館門前那片曾經被士兵們的鮮血浸潤過的土地,奴易茲低聲嘆息道:「一場屠殺,這太殘酷,上帝的子民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是啊,」蔡飛明贊同地點點頭:「就像荷蘭士兵在澎湖殘殺明國平民一樣,太殘酷了……」
蔡飛明這時就像個遲鈍的導遊一樣,完全不顧忌客戶的心情,他露出整齊的兩排白牙,微笑著用手臂在面前劃了一個圈:「當時屍體鋪滿了這裡,啊,很多人都無法辨認,因為碎塊實在太多。苦力們最後是用鏟子把肉塊弄到筐里的,唉,三天後這裡才被清理乾淨,實在是太殘酷了……」
……這一刻,奴易茲憤怒的眼神和蔡飛明溫和的笑臉碰撞在一起。荷蘭人突然發現,這個一直以來都滿面笑容的黃種人,眼神卻是那麼的冷酷。
「是要加強商館的防禦嗎?蔡先生。」挑釁的一方最終還是退縮了,因為這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奴易茲這一刻臉色發白,轉移話題,用手中的船型帽比劃了一下那些紅磚垛。
「不。」蔡飛明依舊保持著不變的微笑,他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熱情地開始解釋:「這些紅磚是為即將開建的『行宮』做準備的。」
他指了指大員島內的方向:「我們的王將會在行宮中加冕。」
奴易茲沒想到對方如此坦誠,一時竟無言以對:「來到偏遠的海域後,讓這些復國者不再掩飾了嗎?」他默默想到。
看到荷蘭人沉默下來,蔡飛明伸出手,開始把客人們往商館裡帶去。一路上他興致勃勃地告訴紅毛們:這個破舊的商館會被完全拆除,未來這裡將會成為一片美麗的使館區,只有高級外交人員和一部分穿越者平時住在島上——這樣能最大限度的避免淡水的缺乏。
……
一行人徑直來到食堂,大員的新舊主人們同坐一起,無論心情有多複雜,臉上這時只剩下笑容。
午餐很豐盛:大塊的鹿肉,豬肉,熊肉被裝在紅色和藍色的克拉克瓷盤中端上桌面,烤過的虱目魚,烏魚,星斑陸續送入客人口中。荷蘭人對所有撒過十三香的菜餚都大加讚賞,包括一些海菜和竹筍蘑菇之類的山珍,盤裡的份額統統被一掃而光。
啤酒和二鍋頭早已絕種,所以午宴上是杭州運來的黃酒和梅子酒,四海為家的荷蘭人對於任何酒類都不會拒絕,要不是考慮到下午還要談判,估計那點酒還不夠紅毛們漱口的。
宴後,雙方之間的氣氛可以說有了一個質的提高,至少那種尖銳的對立感從奴易茲身上消減了很多。作為大員此刻名義上的最高領導者,夏先澤也在宴會後短暫出場,禮節性的兩句問候語之後,領導就按時消失,留下和奴易茲身份大體對等的蔡飛明繼續運作。
下午三點,在客房短暫休息後的奴易茲團隊,和蔡飛明團隊正式在一間有著長條桌的屋子裡展開了談判。
穿越勢力的談判條件,在這之前早已經告訴過范德哈根,所以,今天的會談,其實是蔡飛明他們在單方面等待荷蘭人答覆。而此刻坐在談判桌上的荷蘭人,這幾天已經把穿越眾提出的條件分析了無數遍,所以,對於荷蘭人來說,利弊早已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