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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中,喊殺聲此起彼伏。
顧鳴用力將長矛捅了出去,然後感受到了熟悉的阻力。這一刻,他隔著簡陋的大門,借著閃電餘光,看到了對面的武士臉龐。
赤裸著上身的土著武士,大張著嘴,白森森的牙齒間流淌著瀑布似的鮮血,與塗抹了白堊花紋的臉龐混雜在一起,宛若厲鬼。
「妖邪受死!」
厲喝聲中,顧鳴奮力一抽,就見土著武士捂著胸口,在揚起的血泊之間倒了下去。
沒等喘一口氣,又有一道身影衝上來,企圖將手中的尖矛插入門縫之中。手疾眼快的顧鳴隨即奮力又是一捅,製造了第二個槍下之鬼。
就這樣持續戰鬥了約莫半個小時,土著終於再次退了回去。
拖著疲憊的身軀,大口喘著粗氣的顧掌柜,緩緩後退到環形沙袋工事旁,無力地靠在了上面。
這時,旁邊伸出來一截閃著金屬光澤的手臂:「掌柜的,好身手,喝口水。」
顧鳴手下中,多有身材高大的北方硬漢。如今,體力最好的幾個,已經被編入了賀扁擔領導的戰略預備組。
今晚,所有能披重甲的預備組人員,已經統統在門後的工事裡待命了。只等大門倒下,就要上去和土著搏命。
「咕嘟嘟」猛灌幾口涼水,回過魂的顧掌柜「噹噹」敲了敲自家兄弟的鋼殼腦袋:「謝了,好兄弟。」
說完,顧鳴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踉踉蹌蹌爬上竹台。
腦袋剛剛探上去,顧掌柜就在雨聲中煩悶地大吼:「三爺,我這個烏鴉嘴啊~~野人真的夜攻了,這是猜准咱們沒槍藥了哇!」
夜間頂著大雨發動襲擊,需要匯集各個部落最精銳的力量才可以。土著曾經這樣嘗試過,但當攻勢被打回去後,好久都恢復不了元氣,所以土著這之後幾乎不發動夜攻了。
而今天土著毅然發動夜襲,擺明了是因為猜到對方沒火藥了……精銳夜襲是最後的強硬消耗,即便不成功,人數稀少,無法修整的立錐堡,也熬不過明天白天。
手拄鬼頭刀,待在竹台上觀風望勢的吳三爺,聽到顧鳴大喊,卻是哈哈一聲大笑:「兄弟,你便是不說,野人就猜不出了嗎?」
「船隊還有二百里。」回過身,三爺扶起剛爬上來的顧鳴,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丟了銳氣!人死鳥朝天,不死合當你我富貴。咱們明日便同野人拼了精血,看看老天爺偏幫誰!」
……
翌日,短短停歇了幾個小時的喊殺聲,於清晨八時,在連綿細雨中,再次出現。
這一次,全體開拓隊員,手中的武器,換成了熟悉的長矛和鋼刀。
事實上,如果是大燕國正規軍開展大規模肉搏,那鐵定用槍刺的。但開拓軍人員成份混雜,缺乏訓練,用刀矛反而順手。
然而,換上了刀矛,也就意味著失去了最具有威力的遠程攻擊能力:一個時辰後,正門在連續撞擊下轟然倒塌。
興奮的土著在狂吼聲中,衝進了寨門……堡門。
迎接他們的,是一排重甲武士。
殘肢飛舞,鮮血迸濺中,浪潮很快退去。
可是,窺探到外來者虛實的土著大軍,卻在接下來全軍出動,決心畢其功於一役。
站在顧鳴的角度望去,密密麻麻的土著,已經大搖大擺從密林中現身。隔著幾十米的白色沙灘,棕黑膚色的土著,拉出了延長到視線盡頭的人牆,蔚為壯觀。
……不用懷疑熱帶土著王國調動軍隊的能力。
真實歷史上,就在穿越眾到來新位面的第二年,1628年,掌控著爪哇島大部分地區的馬打藍蘇丹國,就曾經調集了超過一萬名部族武士,外加不下八萬季節性輔兵的大軍,足足圍困了荷蘭東印度公司首府巴達維亞超過兩年時間。
最終,荷蘭人依靠火藥武器,以及明商、日本僱傭武士的協同作戰,熬到了土著大軍撤離。
然而荷蘭人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土著大軍一度攻下了巴達維亞的南城和西城,並長期盤踞於此。
另外,東印度公司最偉大的總督簡皮特科恩,也因為長期圍困,導致喝了不潔淨的窖水,患上痢疾而死。
無獨有偶。包括馬尼拉,宿務等在內的大型殖民據點,在設立初期,都曾經遭遇過規模以上的土著襲擊。十六世紀,馬尼拉甚至在戰爭中陷落,直至十七世紀初,西班牙人才重新組織軍隊奪回了城市。
就全球而言,無論是非洲土著,還是美洲土著,在漫長的反抗殖民者的年代中,萬人以上規模的戰役比比皆是……祖魯短矛黑叔叔串烤龍蝦兵一役,曾令世界為之震撼。
如今,發生在立錐堡的這一場戰役,只不過是未來,由穿越者推動的無數領地戰役中的一處縮影。整個戰役過程,或許會被記錄在案,也有可能被人為抹去,換上另一段文字……方便後人們昭示主權。
頭上不知是冒著冷汗還是雨水的顧鳴顧掌柜,這一刻自然是顧不上思考什麼立錐堡戰役在帝國史詩中的地位這種宏偉命題的。
俗話說,人過一萬,無邊無垠。顧掌柜現在已經被無邊的土著大軍震懾住了。
看著就在眼前緩緩成型的下一票土著突擊波次成型,顧掌柜一把拉過身旁同樣持著長矛的玉生少爺:「三爺呢?」
「電報室催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