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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曹內鬼現在爬到了大明帝國高層,所以廣東的官僚體系對他已經毫無限制力。在這件事上,那幾戶惡霸土豪的士紳盟友,一開始想要利用傳統的關係網和政治盾牌,卻發現運用不起來——所有明暗動作一旦涉及到那位總兵,就完全失去了效用。
多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背後「鎮壓氣運」,大明朝的司法程序,這一次破天荒地高速運轉了起來。
一貫平庸的谷縣令,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連連開堂審案忙得不可開交。這期間谷老爺一改常態,變得公正嚴明雷厲風行嫉惡如仇不畏權貴,公堂上也是三木與夾棍齊飛,板子和拶指共用,慘叫之聲連綿不絕。幾戶惡霸土豪就像草民一般被審訊收集口供,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這之後,府縣兩級公文轉發,伴隨著收集到的累累罪行,很快,秋後問斬的公文就報送了京城刑部審核。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幾戶惡霸被端掉所引起的深層次震動,至少在增城地區,是超過剿匪一事的。
本地士紳在這件事上,突然發現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可怕的是,這股力量看似屬於大明,卻完全不受他們控制,並且隨時能令老爺們粉身碎骨,這就令某些人憂心忡忡了。
事實上,老爺們的憂心是正確的。
對於這場由穿越眾發動的,翻天覆地的社會改造來說,剿匪這種事只能算是熱身而已。第一階段的剿匪過後,順帶敲山震虎,收拾收拾士紳,讓對方知道利害,這都是題中應有之意。
當所有潛在的反對力量都被打擊或者震懾之後,接下來才是社會改造的重頭戲:人口遷徙。
……
縱觀歷史,人們總會在某些時間段看到一個詞語:十室九空。
是的,每當天災人禍,中華大地上出現改朝換代的局面時,前戲中總會出現十室九空這個詞語。
事實上,這不是天災人禍,這是自然規律,因為中原大地的真實人口承載力,只有王朝末期的十分之一而已。
在近代的立體鋼筋水泥城市之前,整個人類社會,幾千年來都是平面的。人們居住在平層的房屋裡,只有帝王和領主能居住在宮殿和城堡。
整個古代社會的土地承載力都非常低。在城市地區,百萬人口級別已經算是超級都市。即便是這樣,像鼠疫痢疾這種級別的人口抹除大殺器依舊頻繁發生,客觀上阻礙著古人將城市規模擴大。
鄉下地區同樣如此。拜低下的生產力所賜,古代的土地承載力是非常低的。在鄉村地帶,一戶三口之家的耕地面積如果低於10畝,其實就已經開始營養不良,屬於貧困戶了。
而在王朝後期,人口爆炸,一戶五六口人的佃戶,卻往往連三畝地都沒有——這已經屬於赤貧了,這些人的生存狀態極其糟糕,只能說是活著,隨時有可能造反或者死亡。
然後,由資源不足帶來的矛盾總爆發,社會開始洗牌。李自成也好,韃虜也好,自相殘殺也好,外敵入侵也好……總之,整塊大地上的人口不降低到之前的十分之一,社會矛盾是不會化解的。
那麼降到十分之一之後呢?十室九空了,新朝建立了,「人心思定」了,明君出世了,大家又快快樂樂地開始循環了。
這其實就是改朝換代的本質:在古代,整個中原王朝的人口數量,是不能超過2000萬人的,一旦超過,資源不足,像明末人口超過了1億人時,就一定會自相殘殺,直到人口再次低於2000萬,矛盾才會消失。
這種末世降臨的局面,濃縮到增城縣這一塊土地上時,體現出來的就是遍地盜匪,以及百業凋零,民不聊生。
所以穿越眾很清楚一件事:不化解社會根本矛盾,光憑所謂的剿匪是沒用的,因為不斷會有赤貧的失地農民變身為盜匪。而且這種人殺不完,人家都要餓死了,還會在乎子彈嗎?
於是,在第一輪震懾過後,廣州特區區長丁立秋便在1630年底,專程坐鎮增城縣,主持推動了穿越眾在大明治下的一項有深遠意義的社會實驗:徭役。
第519節 邊塞基建
徭役,自秦漢開始,就是官府強迫平民從事的一種無償勞動。這其中包括力役、雜役、軍役等等。從本質上說,徭役也是一種稅務。
和金銀實物稅不同的是,官府派發徭役,收取的是民眾的勞動力。
在古代,徭役是官府最重要的權利之一,和金銀稅等同。歷代以來,徭役繁多而苛嚴,到了王朝末期,徭役更是進化成為了底層民眾造反的導火索。
小至衙門裡平時抬轎灑掃的粗役,包括修橋鋪路冬季清理河道,乃至去邊塞沙場征戰送糧挑擔,都是官府依靠徭役制度免費徵發來的——很多時候,應役的人還要自帶乾糧草鞋,是不折不扣的五銅錢黨。
對於封建王朝來說,徭役是維持官府運作的基本條件。沒有稅款官府會倒閉,沒有徭役,官府同樣撐不過三天時間。
總之,凡是官府不付出酬勞而徵發民眾付出勞動力的行為,都可以歸類到徭役中去。
哪怕到了後世,在生產力低下的建國早期,政府同樣會發動民眾搞基建——無論出發點是什麼,喊得是什麼口號,這就是變相的徭役。
說白了還是窮,沒有錢,又想搞建設,就只能這樣了。
然而徭役這種社會管理模式,在人類生產力低下的時代卻又是必須存在的,因為官府無法從民眾手中收到足夠用來支持公共服務的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