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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從杭州熊道開始,這之前大員方面用來探路的銀兩珠寶,老熊已經收了不少。三天前曹川的禮單上,用來打底的銀錠就是1萬兩,珍珠5串——最拽的稀世珍寶純陽燈,現在就在桌面上擺著呢。這可是真正的寶物,穿越眾迄今為止,也就送出手了這麼一盞,今後都不會再有了,皇帝都撈不到。
一句話:拿人手短。
另外,禮遇降人,這也是熊文燦出京前就定下來的官方態度。所以,除了更換招撫對象外,老熊在其他方面,都是按照既定套路走的。
為何要禮遇降人?這還要問鄭芝龍。
事實上自4年前的明荷澎湖戰爭開始,當時接受官府調遣,同荷蘭人作對的鄭芝龍集團,就處於一種被招撫—被忽悠—繼續招撫—繼續忽悠的狀態中。
總得來說,荷蘭人和老鄭在官府眼裡,都是夜壺。官府時而對老鄭承諾招撫,時而對荷蘭人承諾放開貿易,哪一伙人跳騰,就用魚餌吸引另一伙人來互相攻殺。
這種把戲一直玩到去年,也就是穿越元年,1627年,官府終於玩崩了。
事情的經過是:鄭芝龍在1627年初,通過幾次搶劫鬧事後,又一次感受到了招撫的暖流。這次出面的,是時任泉州知府的蔡善繼。
然而當鄭芝龍欣然趕到泉州面見蔡善繼時,卻並沒有獲得想像中的熱情與誠意——熟悉的套路,熟悉的皮笑肉不笑,熟悉的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鄙視味道……
老鄭這一刻悟了。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老鄭終於放下了包袱,拋棄一切雜念,堅定的開始執行全面武裝鬥爭路線。
於是老鄭開始大鬧。而官府方面呢,也熟練地組織起了官匪洋三方聯軍,只不過這一次,老鄭大敗聯軍。
從總兵俞咨皋被打得臨陣逃脫那一刻起,官府那一套驅虎吞狼的把戲就再也玩不轉了,就像後世那些跑路的龐氏平台一樣,刀尖上跳舞,泡沫總有一天要破的。
於是乎就有了老熊撫閩。於是乎當初蔡善繼很正常的看不起海盜的態度,現在就成了一個表面由頭:禮節方面要注意,因為臉已經被打腫了,這次是真招安,不是假招安……
……
「年紀輕輕,便能心念正途,不容易,不容易。」熊文燦在曹川坐定後,輕捋長須,溫和地說道:「曹川你今日到此,這審時度勢的本事,可也不小,呵呵。」
「全仗大人抬愛,不以小人卑鄙,曹川敢不粉身報效?」
「哈哈……」
開局一波商業互吹,這是必經套路。一個扮導師,一個背出師表,場面很和諧。
接下來話題就展開了。
老熊在談話中的第一個問題,並沒有出張冬東預料:穿越眾為何要搶鄭芝龍的招撫,為何如此迫切,並且「胸有成竹?」
張冬東於是按照事前準備的答案,從一個比較獨特的角度闡述了一番動機:商品。
張冬東表示,包括之前送給老熊的煤油燈,還有玻璃碗這些好玩意,都是穿越眾在泰西人那裡學到的秘法,自己在大員開窯製造的。
所以,穿越眾和不事生產的鄭芝龍匪幫不一樣,穿越眾是有拳頭產品,有家業有恆心的良民,現在唯獨缺的,就是朝廷認可後的大明市場……所以要招安。
……
熊文燦聽完後,微微點頭。
明代的儒家官兒,是不懂什麼內需外需貿易產生財富的。所以鄭芝龍這些人把國內的商品運到國外銷售,在他們看來,這種不事生產,倒買倒賣的行為,就是在挖國家的牆角。
然而曹川剛才告訴他的情況,就比鄭氏之流好多了——起碼人家也有產出,儘管不是糧食布匹這些正貨,但是油燈玻璃碗好歹也是日常所需不是?沒準還能當貢品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有家有業,有罈罈罐罐的穿越勢力,的確比鄭氏這種流寇要高一個檔次。
熊文燦略略思考一番後,暫且把此事壓下不提,轉而考量起張冬東對眼下局勢的判斷來。
這方面當然是「曹川」的強項了。
熊文燦的問題,說白了就是假如他老人家出手招撫穿越眾後,曹川他們要如何掃平海面上這些大小匪伙?
張冬東是分兩步回答這個問題的。
第一點:張冬東表示,穿越眾手頭火器犀利,主力船隻都是採用西法所造,所以火力猛,戰鬥力強——您看荷蘭人都被弟兄們打跑了。
第二點:張冬東謙虛地表示,自己麾下的將士勇則勇矣,但是數量少,只適合當尖刀破陣,取敵將首級……至於戰略方面,日後還是需要熊老大來主持大局的,咱只管聽吆喝,您說砍誰就砍誰!
……
熊文燦聽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早已把老熊的心思都研究透徹的穿越眾,此刻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撓到了老熊的心坎上。
歷史上老熊捏著鼻子招撫了老鄭,然後用老鄭一統江湖,致使老鄭尾大不掉——沒用幾年時間,福建全省的力量,就已經制不住老鄭了。
明朝廷在鄭芝龍就撫後,曾經多次下詔,欲調鄭芝龍北上南下,去和各路人馬火拼……然而鄭芝龍死守老巢,拒不奉詔,明廷毫無辦法。
這種藩鎮割據的局面,飽讀史書的熊文燦,難道當年招撫時會看不出來?
事實上,熊文燦很清楚招撫後會發生什麼,但是他毫無辦法——老熊就是一個希望任期內把一切問題都裱糊過去的傳統官僚,當時面對鄭芝龍的強勢,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