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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一聲後,徐管事在一片鬨笑聲中,骨碌碌從土丘滾進了河道里。
冬日的小河很淺,所以滾進水中的徐管事很快就爬了起來。此刻的徐管事一身泥水,站在只有膝蓋深的河道里,他一邊在庒丁的協助下往上爬,一邊大喊道:「反啦反啦,海賊造反啦,叫人,叫人!」
於是乎,在大明朝幾乎每天都發生的鄉民械鬥事件,很快就又一次上演了。
得知放火和斷河這兩件事都是私港這幫人的手藝後,莊子裡所有佃戶都出離憤怒了。幾百號人很快就拿著鋤頭和糞叉聚集在了河岸邊,雙方開始隔河對罵。
罵著罵著,發現那些幹活的民工並不參與這件事後,莊子裡的佃戶們於是發一聲喊,浩浩蕩蕩就踩著河水沖了過來。
然後人群的頭頂就炸開了一票冒著白煙的炮仗。對於這個時代極其普遍的鄉族武力暴動,某勢力現在已經積累了豐富的應對經驗:辣椒鹼催淚彈打頭陣,接下來棍棒伺候就好。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幾十號港口「保安」輕鬆就將幾百號佃戶打垮打散,然後勝利者毫不客氣地開始「鞭屍」——哪怕是失去戰鬥力,趴在地上正在咳嗽的老頭,也被狠狠在孤拐上敲了兩棍。
……
有一句話叫做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幾百號被重創的佃戶,躺在床榻上的慘嚎聲響徹雲霄,一直傳到了三十里外的徐宅。
徐瑾徐老爺沒等到用午飯,就見到了頭裹白布,滿臉青腫,騎著快馬跑來報信的徐管事。
問清楚情況後,感覺遭受了重大挑釁的徐老爺怒髮衝冠,當即使出了士大夫通用大招:拿我片子去縣衙,拘了那姓熊的混帳白身說話。
然後嘉定縣衙就坐臘了。
確切地說,自嘉定縣正堂來方煒以下的快班衙役,通通都坐臘了。
來大縣令之前和熊道有來往,所以來縣令對某人的實力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雖說搞不清楚閩粵那邊的將軍府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即便眼下支持熊道的那些經銷商,就不是來縣令能惹得起的。
要知道那些經銷商里同樣不乏詩書人家。徐家和熊道對上或許大家礙於局勢不好插手,然而他來縣令作為第三方,要是發籤命人去傳喚姓熊的,這就等於是突破了底線,那些人肯定是要有話說的!
來縣爺當初在福建可是做過一任縣令的,他可不是官場二愣子。所以當他見到徐家發來的帖子,再詢問幾句徐家派來的豪奴後,來縣令就感覺到今天要坐臘了:熊道本質上就不是個白身,人家背後是有大戶和那勞什子軍將撐腰的。
而徐家這張帖子則無視了這個事實,企圖借用幾百年來紳權的慣性來對付白身熊道。然而這種成本最低的方式通常來說,只能對付街上的草民……搞清楚狀況的來縣令現在頭痛欲裂,因為他被兩股巨大的勢力夾在了中間,一個不好就要吃瓜落。
來縣尊有種預感:這事無論如何他都落不了好,無非是損失多少的問題。
在心中破口大罵了坑自己的徐家一頓後,最終來縣令還是無奈發出了勾票。
這是沒辦法的事。首先來說,來縣令畢竟是正牌士大夫,哪怕熊道背後再有人,他畢竟在明面上是個白身,縣太爺還是要在表明上維護徐家的——徐家人已經挽起袖子親自下了場,來縣尊沒辦法對那張帖子視而不見,哪怕他現在對徐家恨之入骨。
其次,雖說民不舉官不究,但是徐家莊子畢竟在縣尊轄下發生了械鬥和放火案件。現在人家大明大方告上了公堂,那麼按律,縣太爺也是需要傳喚原被告等人到堂詢問的。
那麼接下來就該快班的捕頭們頭痛了。
縣太爺簽發出勾票後,就得捕頭來執行。然而捕頭們當初可是私下出借人手參與過熊道拆遷事項的,再者說,這半年來大家對那處私港也是再熟悉不過,人人都在那邊得過好處,所以捕頭們比起縣太爺來更加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何等可怕的任務。
最終,快班三大捕頭之一的卞捕頭在擲骰子中輸給了其他兩人,於是他只能自認倒霉,點起麾下幾個親信,大夥淒悽惶惶地踏上了去港口的道路。
卞捕頭這次沒帶很多人,那些白身雜役一個都沒帶:被傳喚的熊老爺手下是有快槍的,他帶那麼多人過去,一旦被誤解就不好了。
然而卞捕頭最終還是挨了槍:當一行人在傍晚時分來到港口外圍的商業區時,發現空蕩蕩的商業區路口已經擺上了據馬。下一刻,卞捕頭腳下就被火槍打了一排鉛彈,然後好死不死的,一枚跳彈鑽進了他徒弟小腿,當場血流如注。
「來者何人?」
「爺爺,莫開槍,莫開槍,是我,是我啊,縣衙老卞!」
「老卞?你來作甚?」
「這個……奉縣尊令,來請熊老爺去喝茶品評風月啊!」
第397節 堂上交鋒
在縣衙里忐忑不安了一宿的來縣令,於第二天上午,等到了回衙復命的卞捕頭。
卞捕頭和所有人預想中一樣,並沒能將熊老爺傳喚回來。不過卞捕頭這趟倒也能交差,因為他帶來了一位熊道派來應付過堂的手下。
既然人來了,那就趕緊開堂問案吧,無奈的來縣尊現在只想讓這場鬧劇趕緊過去——鬧劇每多拖一天,對他本人的威望就是一次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