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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文書而來的府中吏員,自打在縣城外轉了一圈後,不但要求將天后宮給大爺們騰出來,還明確要求余知縣調集人手修繕天后宮,為迎接大爺們的到來做好準備……
天后宮就是媽祖廟,雖說破破爛爛,但畢竟是縣城外占地面積最大的一所建築。前後五進的殿院,不要說200人了,400人都能施展開。
而余大縣令這下就坐臘了:從未見過如此跋扈之客軍!
好在餘明府既然在歷史上能留下萬兒,自然不是傻子,於是他緊急修書一封,連同師爺的一封信件緊急送去了漳州府。
沒過兩天,長隨就從漳州回來了。看完漳州府同僚的私信和師爺群里發來的密件後,余老爺這才算知道了這幫大爺的根腳:前些日子在邸報上大出風頭的新任參將曹川的部曲!
好吧,既然如此,余老爺也就不為己甚了:手下有萬餘兵馬的實權統兵大將,好心派人來剿匪,儘管事情透著古怪,但他一個芝麻縣令也只能配合了。
於是乎,在暗諷兩句曹土鱉不懂官場規矩後,龍巖所城的李千戶就躺槍了——縣太爺不但徵發了一票磚瓦匠去修繕天后宮,還行文要求李千戶派手下的軍戶前來「幫辦軍營事」。
平日裡和地方上井水不犯河水的李千戶這下吐血了:軍戶都是他的佃戶,現在要把佃戶派出去給人白當差,還要自帶乾糧,李千戶是善財難捨啊!
然而漳州衛指揮使給李千戶發來的,要求老李全力配合客軍接待工作的公文,縣太爺是知道的。而且這次的公文語氣比較嚴厲,明顯不是那種可以推諉的差事——這也正是縣太爺要求李千戶出血的底氣所在。
無奈的李千戶只能在痛罵中派出手下的軍戶去天后宮「共襄盛舉」了。
於是半個月後的這天中午,當龍巖縣的官場,「鄉老」和幾個「熱心商賈」一同坐在志古亭等著「接客」的時候,本就不情不願的李千戶這下可是逮著了,抓住機會就要諷刺幾句這幫尚未謀面的大爺……
當余應桂余大老爺聽完那段牢騷滿腹的埋怨加諷刺後,微微一笑,然後用一口江西土腔溫和地說道:「李大人,事已至此,就莫要再埋怨了。總是來出力平定地方的,些許照應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嘛。」
「唉,大人你是知道的,明物(李千戶的字)非是不識大局之人。只是見不慣此輩靡費米脂民膏之舉!」
余縣令聽完後捋了捋頜下短須,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呵呵呵,李大人心系桑梓,有心了。」
……隨著縣太爺幾句打圓場的話語出來,原本被李千戶攪合地很冰冷的場面頓時又熱了起來。而以董大興為首的幾個商人趕緊又開始了拍馬之旅。
而就在這時,一個站在碼頭高處的大嗓門衙役突然一聲大喝:「船來嘍……」
亭中眾人聞聲後,紛紛起身,往碼頭走去。
第280節 龍巖戰記(二)
閩西山區諸位縣水量豐富,龍巖也不例外。
縣境內溪河眾多,在後世,這裡的年逕流量是190億立方米。而17世紀的水量又是遠遠超過後世的,所以歷來的山水災害在閩西這些山區縣城都是和匪患相提並論的大害。
環繞著龍巖縣城的龍津河,在南門碼頭外是分出來一個丁字路口的。水道在這裡分出支流徑直南下,最終會穿越幾百里的山間,在七轉八折後匯入九龍江,奔騰入海。
就在龍巖縣的頭面人物們齊齊來到碼頭時,一溜小船也正從下游的河面上緩緩駛來。
丁立秋站在船頭,望著越來越近的碼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從小到大都被人喊做「丁春秋」的他,穿越之後同樣沒跑。發現這貨大學居然學的是歷史,又是福建人後,大辦公室就笑呵呵地把「丁春秋」同志一腳踢回了老家,安排在曹川的將軍府當了個師爺。
丁立秋這個師爺,在穿越眾的體制內應該叫做「福建軍分區外聯部長」——專門負責和明國人打交道。
於是穿越時間比較靠後的他留起長發,紮起髮髻,平時就以「曹家人」的身份在各路官員商紳中間應酬往來,商談一些私下裡才能說的「正事」。
而這次從漳州北上龍巖的剿匪行動,是為了配合穿越國的既定政策而執行的:打通福建重點地區工業原料外運的渠道。
作為丁立秋近段時間努力的成果,漳州府的相關衙門已經在前期給予了剿匪行動相當多的便利。而今天帶著部隊來到龍巖後,丁立秋知道,接下來就要在這個小縣城盤桓,戰鬥一段時間了,所以他的心情還是有點忐忑的。
……
已經站在碼頭上的明人們同樣心情複雜。
隨著明中葉以後各地盜匪的日益增多,總得來說,官府是頭痛且疲於奔命的。近些年,像龍巖這種匪患多發的山地縣,治安環境是愈發糜爛。
事實上,龍巖可以說是對盜匪最敏感的區域之一:因為盜匪不但會打家劫舍,還會升級成反賊。
明正統年間,鄧茂七等於龍巖縣集賢里聚眾起義,被鎮壓後,在境內東西洋(溪在當地叫洋),官府置東西洋巡檢司。
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當地爆發了以蘇阿普為首的農民暴動,直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才被鎮壓。
然後到了明隆慶元年(1567),朝廷實在受不了這個反賊輩出的窮山惡水之地,於是以龍巖縣的東西洋巡檢司為主,合併永安縣一部,大田縣一部置寧洋縣——取「寧靖東西洋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