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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載著一船生絲和瓷器回到巴達維亞,都將改善包括奴易茲在內所有人的處境。
事實上,如果能確定穿越眾占領下的大員,是一條穩固的明國商品渠道的話,那麼,奴易茲這些人就會絕地大翻盤;從一夥丟掉主人財產的喪家犬,搖身變為絲綢之星,為公司帶來滾滾財源的黃金哈士奇。
至於說商館和銀幣——從阿姆斯特丹到大員,再拐個彎到美洲,東印度公司在全球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座商館在建設和關閉,如果付出一座夯土的商館和幾十萬盾的銀幣,就能砸開明國的生絲渠道,巴達維亞的任何一個評議會成員都會毫不猶豫的贊同這筆生意,何況穿越眾還以貸款的形勢,巧妙得將荷蘭人的損失補回來很多……
總之,穿越眾提出來的有關於大員戰爭的和解方案以及今後的商貿合同,奴易茲本人是沒有立場否定的,他不敢,也沒有這個權利。
但是這一切並不能妨礙奴易茲先生在談判桌上撈取更多利益的努力,畢竟試一試又不會懷孕,所以,雙方來到談判桌的第一時間,奴易茲先生就指出:大員島毫無疑問是三年前在澎湖戰爭中,由明國官員指定給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領地。所以,如果自稱是來自明國「崑崙」地區的穿越勢力,現在還承認明國是宗主國的話,就不能違背明廷當初與荷蘭人達成的協議。
聽到這裡蔡飛明笑了,他把右臂支在桌面上,攤開手掌,擺出一個乞丐專用動作。
「這是什麼意思?」荷蘭人不解的問到。
「這是索要憑據的國際通用手勢,請出示明廷頒發的大員島地契。」
「Wat?!」奴易茲先生憤怒了:「當初的協議是經過總督南(南居益)同意,是明國官員和我們多次商談的結果,大員是明國皇帝授予東印度公司的!」
「唉……」蔡飛明聽到這裡搖了搖頭:「無論是官員還是皇帝,如果沒有任何條約和文件,只靠嘴巴和舌頭就可以割讓領土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是假官員和假皇帝;另外,如果您現在宣布明國所有領土都是VOC的,我不會感到驚訝,反正只需要嘴巴和舌頭就可以了,不是嗎?」
「……奴易茲這時有點卡殼。」
大員的歸屬,實際上是一筆糊塗帳。
三年前在澎湖的明荷戰爭談判中,福建官員是通過中間人/海商李旦,向荷蘭人傳達了允許他們去大員建立商館,以及同意荷蘭船隻來福建貿易這兩個條件。
第121節 外籍勞工
大員在當時的明國官員眼中,只是一塊海外的蠻荒島洲,並不是像澎湖那樣,官府已經設立巡檢司的必爭之地。
荷蘭人很清楚明國官員對待大員的態度。然而荷蘭人在占據大員的第一時間,卻通過「大員是明國皇帝賜予東印度公司的領地」這樣一種扭曲了明國官員意見的宣傳,來壓制對大員虎視眈眈的日本人,順便忽悠在大員的福建移民。
也就是說,荷蘭人先是強行把大員用嘴炮塞給了明國皇帝,然後又通過皇帝授權這樣一個順序,理順了邏輯關係,確定了他們占據大員的法理依據。
真實的歷史上,荷蘭人就是通過這樣一種虛假的宣傳方式,來確定他們對於大員的所有權。
然而在穿越者這個位面,荷蘭人今天突然發現……被自己發明的理論套進去了。
……如果一開始就承認大員是一塊無主土地的話,那麼奴易茲先生至少可以和當初范德哈根一樣,拿出一個「先來先得」的國際慣例,然後用商館做證據,從穿越者這裡再榨點領土轉讓費出來——這個邏輯是成立的。
然而正因為荷蘭人在商討過後,奴易茲吸取了范德哈根曾經的教訓,所以他這次拿出了「皇帝授予」這個爛梗,準備從穿越眾身上薅點什麼下來。
然後他就被一張簡單的,根據荷蘭人的宣傳,肯定應該存在的明國皇帝頒發的地契文件給打臉了。
看著談判桌對面幾個「崑崙人」眼中嘲弄的眼神,奴易茲知道,自己這種沒有任何文字憑據,就宣稱一塊領地主權把戲,已經被對方看破;這些明顯受過良好教育,熟悉律法和慣例的貴族後裔,是徹徹底底的文明人,不是那些還在用繩子記錄歷史的土著。
「我恨所有的流亡貴族!」意識到糾纏下去會讓自己更加像個小丑之後,奴易茲先生只能用一句小聲嘟囔,來排解鬱悶的心情——自從三天前回到大員後,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這些異教徒設計好了每一個環節,自己就像被關進籠子的貓,上帝啊,這種感覺實在太糟糕。
……
最有把握胡攪蠻纏的項目失敗後,後面的商業項目談判,反而變得波瀾不驚。大家都是商人,牽扯到貨物和金錢,都顯得很職業化,沒有那麼多意識形態方面的話題可供發揮。
紅毛團隊在這方面沒有提太多要求,他們沒有現金也沒有用來貿易的貨物,所以話語權並不多。好在對方之前承諾過的,用明國貨物將貨倉裝滿的條件並沒有改變,對於奴易茲他們來說,這已經是最優方案。
試圖放長線釣大魚的穿越眾,在緊俏貨上給出的價格也不算高;算上貸款利息,生絲價格和日本人基本持平。這很符合馬車夫們滿世界串貨的貿易要求,所以在略微調整貨物的品種和數量之後,荷蘭人很滿意得結束了這個談判小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