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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樣看似安逸實則戒備的局面下,吳三爺接到了消息:王司令登岸了。
身為登陸副總指揮,三爺心頭「咯噔」一下。他知道,原本因該坐鎮中軍的大佬上岸,一定是為了之前那具屍首來的。
當三爺急匆匆跑步到沙灘上時,發現司令大人貌似心情還不錯,臉色紅潤,表情輕鬆,正翹腿坐在麻布沙袋上觀風呢。
「吳猛來了啊,坐。」
見三爺過來,王博毫不見外地拍了拍後者肩膀,示意他坐在身邊。接下來,司令解開腳上高級手工小牛皮鞋的鞋帶,惡狠狠往外磕沙子。與此同時,司令貌不經意地問道:「吳猛啊,灘頭陣地搞得怎麼樣了?」
「您老怕是眼疾發作了!」吳三爺腹誹了一句。
所謂的灘頭陣地,其實到現在也就完成了三個沙袋圍起來的六邊形「窩子」,互相之間相距5米,一眼就能看全。
王司令的屁股現在就坐在其中一個窩子旁,這屬於沒話找話。
腹誹歸腹誹,面對大佬,三爺還是恭謙老實答話:「回司令,灘頭陣地就這麼些子……我把人手都調用去砍林子了。」
「嗯……」
王司令這時貌似情懷又上來了,遠遠看大海不做聲。過了一會,他才轉過頭,盯著吳三爺的眼睛,施施然說道:「吳猛啊,今晚就不要回船上了,帶著兄弟們,在這裡過夜吧。」
「啊!」
想了兩秒鐘才明白過來司令大人意思的三爺,徹底震精了,張著嘴久久不能發言。
三爺實在不能理解這個命令。按照他本人,以及所有在沙灘上忙碌的人的認知,像今天這樣已經明確出現敵人的局面,大家最終會在夜間回到船上。
一旦回到船上,任何土著就拿外來者沒辦法了,大不了土人把裝了沙子的麻袋抗走幾個?
這樣再持續幾日,等岸上的危險被推到足夠遠,積累的物資足夠多之後,再選擇大部隊登岸駐紮……這本來就是開拓軍之前培訓時的標準登陸應對方式。
雖說突聞噩耗,不過三爺知道,從司令大人嘴裡輕飄飄說出來的這句話,是軍令。
軍令,是不能違背的,違背就要掉腦袋。所以三爺只好從側面了解一下大人是不是失心瘋了:「大……大人,可是船上出了什麼變故?」
下一刻,王博猛地起身,一臉嚴肅地大聲喝到「軍官吳猛!」
「到!」
「現命你部駐守灘頭陣地至明日上午10點。在此期間,膽敢後退者一律以逃兵罪名軍法從事,聽明白沒有!」
「屬下明白。駐守灘頭陣地,一步不退!」
下達完命令的王博,背轉身,頭也不回地向登陸艇走去。
接到命令的吳三爺,磕腳跟,背轉身,放下行禮的小臂,滿臉受傷地吐出了一句他在新區駐紮時學到的時新詞彙:「真尼瑪坑爹!」
下一刻,三爺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只見他邁開大步邊跑邊喊:「都從林子裡撤出來,快,全體都有,都給老子撤回來!」
砍林子這種水磨功夫,是配合按部就班的戰略來弄的。現在既然臨時改變了策略,砍林子就是多餘之舉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集結人手加固灘頭陣地……活過今晚再說。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化身魔神的吳三爺,一邊瘋狂驅趕手下擴建灘頭陣地,一邊不停催促運輸艇運人員和軍火上岸。
另外,三爺還重新安排了有限的船次,優先從運輸船上運載各種兵器和食物上沙灘——之前的運輸計劃中,是沒有食品和大量軍火的。這些新物資占用了餘下時間運力的大部分。
這期間,三爺運用自家豐富的危機處理經驗,及時安撫了部下的騷動情緒,盡了一個軍官應有的職責。
當然了,當眾鞭打發牢騷的蠢貨這種小事,那肯定是有的。雖說三爺不做大哥好多年,但管理學這種東西,那都是共通的。
在三爺盡了最大努力後,日落時分,最後一船非戰鬥人員離開了海灘。留下的,是一處匆匆建成的防禦陣地。
陣地由5個沙袋堡壘構成,呈梅花狀。
在每朵花之間,以及大陣地外圍,防守者們用砍伐樹林得到的枝幹,臨時切削成了一根根倒刺,古樸而又原始地斜斜插在了地面上。
有點像貧瘠之地的獸人部落。
80名開拓隊員,在天黑時,已經擁擠地鑽進了簡陋的陣地。大夥嘴裡嚼著壓縮乾糧,頂著頭頂明亮的銀河,戰戰兢兢地等待著深夜的來臨。
第639節 火光
是夜,頭頂星河,背臥沙海,龜縮在南亞野人海岸的80名開拓隊員睡得……毫不踏實。
在防線里居中指揮的三爺,更是夜不能寐。又一次用望遠鏡觀察過四周,他在燦爛的星光下站起身,手伸進懷裡。下一刻,隨著「啪嗒」一聲輕響,三爺打開了懷表表蓋。
這已經是某人入夜後第十八次看表了。
銅殼懷表是軍方給中階軍官配發的標準貨。這種「國產貨」個頭碩大工藝簡單,連秒針都沒有,渾身上下充斥著早期工業品的粗糙特徵。
但有個哲人說過:能拔膿的就是好膏藥。
國產銅殼懷表傻大黑粗,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就是皮實耐用,關鍵時刻還能當護心鏡使。對三爺來說,委實是軍旅佳品。
打開表殼,不需要藉助時針上的螢光,頭頂燦爛的星辰明晃晃照亮了錶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