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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春堂就是安南國吏部侍郎。
其人是當代安南權臣鄭梉的內親,屬於文化人飽讀詩書,早年間還遊歷過大明等地,可謂資歷豐富。所以這次鄭春堂被鄭梉委以重任,擔任了「出使」家門口外敵大艦的重任。
……
許久,由安南朝廷派出來的使節官船,終於孤零零穿過了各級炮艦組成的防禦地帶,來到了那艘山巒一般的大艦腳下。
「上帝,傳言是真的,這艘船真大!」
發出驚嘆聲的,是一個高個子洋人。從此人火紅色的捲髮,壯實的身材以及突出的顴骨上分辨,這貨有很大可能是荷蘭人。
不要驚訝為何在安南的使節船上會出現荷蘭人。
早在十七世紀初期,沿著海岸線一路攻伐過來的葡萄牙人,就已經在中南半島登陸,致力於同各地土著政權建立貿易關係。
這個時間點,葡萄牙人正好遇上了安南內戰:安南名義上的後黎朝已經名存實亡,國內由阮、鄭兩大私人軍政集團分別割據了南北兩方。
恰好從穿越者出現那一年開始,鄭阮兩方開始了一場時間跨度長達40多年的拉鋸內戰:鄭阮紛爭。
在這個過程中,處於弱勢一方的南方阮主,接納了從印度方向前來尋找機會的葡萄牙人,雙方訂立了貿易合約。
這之後,葡萄牙人不光給阮主出售武器,還施行了包括士兵訓練、要塞修造、以及就地開設鑄造工坊等一系列增強阮氏軍事實力的行為。
阮氏正是靠著葡萄牙軍事專家提供的先進的軍事思想,以及武器援助,才挺過了1627年開始的,由北方鄭氏發動的第一次「討伐」——鄭氏大軍於崢江一線,在葡萄牙人指導修築的堡壘群上碰得頭破血流,從而無奈撤軍。
事後,鄭氏很快查明了原委:原來阮氏找到了洋爸爸撐腰!
計將安出?
「報大王,門外有紅毛『和蘭』商人求見。」
……事實就是這樣。
和葡萄牙人在全球各地大打出手的荷蘭人,第一時間聞著味尋到了北方鄭氏。之後雙方一拍即合,荷蘭人成為了鄭氏的軍事顧問外加軍火供應商。
作為軍事顧問,荷蘭人平時還擔任著土著政權的「國際關係顧問」這一角色。
對於日前突然冒出來的強大明國艦隊,荷蘭人所掌握的信息要比鄭氏多很多。畢竟鄭氏只是一個封閉的土著農耕政權,荷蘭人可是十七世紀的「海上韻達」,雙方信息量差距巨大。
這就是今天來到撫遠號腳下的使節船上,之所以有荷蘭人存在的原因。
而發出驚嘆聲的高大荷蘭人,名叫范·赫爾曼·霍特爾。此人正是巴達維亞派駐在升龍府的貿易代表。
聽到身旁的荷蘭顧問驚詫不已,安南方正使,吏部侍郎鄭春堂有點不解了。在他看來,除了體型大幾號之外,面前這艘船頭繪寫著張牙舞爪大字的撫遠號,其實和平日裡駐泊在升龍府外的荷蘭商船並沒有太大區別。
「范先生,何故驚異?莫非貴國無此等巨艦?」
不幸的是,和常人想像中不一樣,這個時間點的荷蘭人,還真就沒有撫遠號這種千噸級別的戰列艦。
這個時間段,連獨立問題都還沒有解決的荷蘭人,正致力於全球貿易。七省共和國馳騁在全球海域的,絕大部分是武裝商船。哪怕在和西班牙人舉行大型海戰時,荷蘭人也是大批武裝商船上陣,走得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路線。
也不獨是荷蘭人。即便是英法西班牙等老牌海上強國,擁有三層炮甲板,只能用來近海決戰的「一級戰列艦」,數量同樣非常稀少。
原因很簡單:一級戰列艦造價昂貴維護困難。在十七世紀初這個時間段,歐陸各國原始積累不夠,無論是社會財富還是科學技術,遠沒有達到鴉片戰爭時的檔次。
所以這年頭,一級戰列艦通常只是少量建造,用於「國家象徵」。一般作為皇帝專車,或者海軍司令旗艦使用。
除非參與重大戰役,否則,行動緩慢,自持力很低的一級戰列艦,根本不會出現在遠海,更遑論遠航繞過海況險惡的好望角來到東亞了。
而荷蘭人真正開始建造千噸級的專業戰艦,那還要等到30年後的第一次英荷戰爭。在那之後,痛定思痛的荷蘭人才會著手建造擁有三層甲板的主力戰列艦。
於是,鄭春堂在荷蘭人口中,得到了確定答案……這令他有點沮喪。畢竟在鄭春堂想來,能遠渡重洋到此的荷蘭人,老巢里就應該是檣櫓如雲,大艦滿盈才對。
短短几句交流過後,未等鄭春堂多想,撫遠號船身的軟梯放了下來。
這時候,鄭春堂再沒有閒工夫去研究中外船舶課題了。他趕緊振作精神嚴肅表情,順著軟梯爬上了撫遠號。使節團上船後,先是通報姓名官職遞上文書,然後經過一道士兵檢查,便被一員小吏引到了撫遠號船頭。
今天穿越者的會客場所,安排在了船頭位置。
與昨天的爛酒大會不同,今天畢竟是接見外國使節,所以船頭上不但特意空出了場地,還安排好了整齊的桌椅板凳。
於是鄭春堂看到了一幕相當「隆重」的接見儀式。
在船頭左方,有著三排交椅。其上坐著的都是大腹便便,渾身綾羅錦緞,戴著各色幞頭,穿傳統袍服的明人,以中老年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