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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巳時中。
熟悉的靠窗雅座,熟悉的人,熟悉的一碟酥油泡螺。
笑眯眯的胡師爺咽下口裡的泡螺,喝口茶清一清嗓子,然後舉起一根手指:「每月二十兩銀子。」
垂頭喪氣,一臉灰敗的段掌柜,這時只能有氣無力的在一旁點頭。
「另有一樁。」見段掌柜服軟,胡正氣這時正氣凜然地繼續說道:「昨日有兩個弟兄在得月樓前摔斷了腿,段掌柜心善,想必幾個湯藥錢還是能賞下來的。」
段掌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承惠二百兩。」胡師爺說到這裡,站起身拍拍身旁那個堂口帳房的肩膀:「打今日起,河坊街的『灑掃』銀子,羅三兒月頭便來收,敢少一文,讓你日日不得安生!」
……胡師爺說完後,笑眯眯地端起桌上那半盤酥油泡螺,一邊轉身往門外走,一邊嘴裡念叨:「今兒這盤也一併附贈了吧,得月樓家大業大嘛。」
段掌柜此刻臉色青白變幻,一言不發,死死盯著胡師爺走出了店門。
……
得月樓這個河坊街最大的核桃被砸開後,榜樣就算樹立成功,其餘的鋪戶身板沒段家那麼硬,自然提不起抵抗的興趣。於是乎從河坊街開始,丐幫收取「灑掃」銀子的行動,在杭州全城範圍內,陸續鋪開。
和穿越眾在這個位面所做的很多事一樣,土著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反抗,然後嘗到其中好處,這個過程通常很快。沒用多久,從街面「清靜」中感受到各種隱性好處的鋪戶們,就再也沒人對這項政策說三道四。
官府方面同樣很滿意——周通在行動之前,是給官府承諾過某種治理效果的,現在實打實體現了出來。
周通這個幫主,本質上是穿越公司的一名雇員,是丐幫分公司經理。在公司化管理下,丐幫的大部分資金作為公款,得到了有效運作,並沒有變成幫主家地窖里的藏銀。
和丐幫之前那些關起門來過日子的團頭們不一樣。在官府層面,周通自上任伊始,就開始在穿越者指點下頻頻主動出擊:一邊用銀子開道,一邊刻意加強雙方交流,對於老爺們的要求,周團頭在公事私事方面,從來都相當配合。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最新一任的丐幫團頭,在和杭州城一府二縣的公私關係方面,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也是為什麼丐幫可以輕鬆發動「淨街」行動的原因:之前已經做足功課,到了要行動的時候,周某人只需天黑後進入各家衙署後門,放下禮物,然後誠懇地給大人分析一遍此事的因果和好處,已經成為朋友的劉知府和兩位縣太爺,必定會點頭默許他行動——試試又不會懷孕。
得月樓前仁和縣衙役的表現,就很明確的顯示出官府在這件事上的態度。
現如今官府很快便嘗到了「淨街」好處:除了在規定地點整齊坐著的一排老弱叫花子外,其餘能惹事的青壯,據說都被周團頭派人管束在了城裡城外的一些破廟裡,每天發些野菜餅子活命。
一夜間從皇后區變成曼哈頓區,這種環境和治安方面的巨大反差,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包括最重要的縉紳大戶方面的好評,這些信息很快就會反饋回衙門,而「道路平靖,海河清晏,政通人和」,這可是政績,是可以在考績上加分的實在政績。
這件事之後,周通和官衙之間就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我默許你做事,你給我銀子和政績,下一步你想做什麼,我還會支持你。至於一些關於人口買賣方面的「流言」,我這裡就當作聽不到——反正永遠都有外地流民往城裡湧來,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多少。
……淨街計劃的完美實施,使得穿越勢力在關於杭州城人口轉運方面,又多了一道拖延時間的保險。得到鼓舞的魯成和周通,這兩天又開始商量起另一個計劃來。
第165節 糞土當年
丐幫的後續計劃是關於糞便的。
有史以來,農耕民族對於糞便都是極其重視的,有關記載數不勝數:「人畜之糞與灶灰腳泥,無用也,一入田地,便將化為布帛菽粟。」
而江南地區發達的種植業,也催生了原始的城鄉糞便收集體系的誕生。
早在南宋時,杭州就已有專人收集和運送城市人糞。杭州「戶口繁伙,街巷小民之家,多無坑廁,只用馬桶,每日自有出糞人瀽去,謂之『傾腳頭』……更有載垃圾糞土之船,成群搬運而去。」
……這才是宋代,就已經有了原始的糞便經銷商「糞主」和原始的快遞「糞船」。
到了明代,杭州城糞肥的收集、運輸,已經有了很大改進。「挑糞擔的,每日替人家婦女倒馬桶,再不有半點憎嫌,只恨那馬桶里少貨」,而且城中「道旁都有糞坑(公廁)」。這種糞窖往往租給鄉下富農,被後者視為「根本之事」。
……
魯成和周通他們打的主意,就在這上面。
眼下這個時間段,民間自發的糞業已經進化到頂端,再往後到清朝,城市裡就會陸續產生行會「金汁行」。
有了行會,就有了大型經銷商,這種情況會一直延續至民國。當時著名的糞廠主於德順,坐擁良田1500畝,在京城有100多套房產,各國銀行有存款……
北平市政府當時要取締「糞霸」,結果被1500名揮著糞勺的糞夫包圍……不了了之。直到新中國成立,這幫人才被專政鐵拳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