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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西夜火兩天後,烏雲一般的騎兵,再次從燕山走廊東端涌將出來。這一次,數量上萬的蒙古騎兵沒有停留,出現後便分成幾股大隊,向東南西幾個方向散去。
而後續由揚古利率領的兩萬步卒,出了山口後,並沒有貿然前進,只是就地紮營,靜等偵騎線報。
這一次,由於蒙古韃子只管探路不管其餘,所以信息終於更新,源源不斷傳到了後方。
首先,往東邊的一股斥候,只用了一天時間,就跑完了百多里路。這股騎兵在第二天,就望見了大海,逼近了山海關。
這個位置,不出所料,蒙古人遭到了隸屬關寧軍的騎兵攻擊。探路的蒙古人倒也沒什麼戰意,了解完情況轉身就走。
往西南方向的斥候大隊,遭遇和前者大致一樣。只不過,這一股人馬,路過了幾座城池。
令蒙古人驚訝的是,沿途包括永平府城、盧龍縣城、灤州城、樂亭縣城在內的四座城池,統統已經變成廢墟。和遷西縣城一樣,這幾座城都過了火,連城牆都被燒酥了,已經無法做為防守支撐點使用。
另外,沿途的村落,業已化為灰燼,村民亦是不見蹤影。四郊可以用來做馬料的麥田,不管成熟與否,統統變成了焦炭。
從未見過這種狠辣景象的蒙古人,心下發毛,急忙回返稟報。
在情報方面有大收穫的,是南下查探的兩股人。
他們其中一股,在遷西以南,盧龍以西的灤河河灣處,望見了一處線條古怪的堡城。其上的旗號是永平副將李、春雷營。
靠近偵查的蒙古人,隨即遭到了騎兵驅趕。挨了槍子的蒙古人當即按照事前規劃,四散撤退。而混在隊伍里的少數滿族騎兵,當即從藍色對襟短褂和槍聲認出了對手的身份:之前的夜襲者。
永平副將李繼春的大名,以最快的速度報備去了後方。
最後一股大約有兩千的蒙八旗,自出發以來就一直南下,沿途沒有停留。終於,這股蒙古韃子,在灤州西南古冶(唐山)境內,遭遇了假想敵:飛虎營正規官兵。
當其時,蒙古人第一眼看到的,是被幾百名騎兵護送南下的大隊明人。而當蒙古人試探性進攻後,很快被遠距離鳴槍驅逐。
考慮到對手有累贅,帶隊的蒙古佐領這一次並沒有撤退,而是分兵,打算對移民隊伍展開輪番衝擊,尋找對方破綻。不料,主意剛下定,僅過了一柱香功夫,左右翼同時發現了對方增援的騎兵。
這是蒙古人第一次見到大燕國的正規騎兵:沒有人著甲,統一著黃色對襟軍服,及膝馬靴,細刃馬刀。
搭眼一掃,且不說戰鬥力如何,單就裝備方面,穿著件破皮甲,拎著把破刀的蒙古人,無疑是丐版的……他們的對手不但配備雙馬,每匹馬身上都倒插著兩把騎槍。
見援兵到來,蒙古佐領立即率隊撤退。
燕騎這邊也沒有追逐,仿佛有默契一般,雙方一觸即分。
這之後,蒙古人掉頭回返,飛虎營騎兵則是繼續沿著唐山一線往後方疏散民眾。
當天夜裡,特意趕到揚古利大營坐鎮的阿濟格,終於親手在地圖上標記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
扔下筆的那一刻,時年三十一歲,正值軍人武勇巔峰的阿濟格,突然有一種衝動:現在就帶大軍回盛京。然而這個念頭只在腦中存留了短短一瞬,阿濟格就搖頭失笑了。
走?怎麼走?推著空蕩蕩的小車,啃樹皮回去嗎?
對於後金這個搶劫團伙來說,其大軍入關看似威風八面,但所有的威望,都是建立在有足夠收穫的基礎上的。
上一次入關,雖說丟下了不少嫡系人馬的性命,但好歹搶劫到了足夠的財富,安撫了部眾和蒙古人,這才有了這一次的重複。
一旦這次入關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之前糾集起來的創業團隊,頃刻間就要四分五裂。
好處丟了,威望也就不存在了。別的不說,有奶便是娘的蒙古人,分分鐘就會拋棄新成立的大清政權。
好不容易被壓制下來的蒙古林丹汗、朝鮮國王、關寧軍閥等勢力,也一定會蠢蠢欲動。大清周邊的戰略態勢,又將重回險惡。
最後,是現實問題:入關搶劫是有成本的。十幾萬大軍人吃馬嚼,這些前期投資,都要從富碩的明國補回來。
現在就走,一無所獲,別說部眾和家中老小不答應,怕是半路就有旗丁要被餓死。他阿濟格即便有命回去,崇德皇帝迫於壓力,也一定會砍了他的腦袋來安撫大眾。
深吸一口氣,阿濟格壓下了方才那一瞬間的本能,伸出手指在唐山畫了一條橫線:「一架都不願打,這是拼了命也不讓咱們有收成啊!」
「是。」額駙揚古利一隻胳膊纏著繃帶,另一隻手扭了扭煤油燈上的旋鈕,讓亮光更加強烈一些。隨後,他的手指也緩緩划過了那條線:「姓曹的手段快,遷民至此,咱們追不上了。」
阿濟格把臂長嘆一聲:「東三府撤空了人,燒光了城,這是再不把崇禎放眼裡了啊!」
燒城遷民,姓曹的做法其實和阿濟格們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姓曹的做的更絕,連適合防守的城池都破壞掉了。
這樣一來,擺明姓曹的和崇禎翻臉了。揚古利這幫人都是高層人物,自然知道,從今以後,他們這邊再也沒辦法挑撥、藉助崇禎來打壓曹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