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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時分,幾個人才剔著牙回到客棧,剛走到內院門口,迎面遇到老褚送人出來。
被送出來的這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圓圓肥肥,一身夾綢薄袍,胖乎乎的臉上小眼睛眯成一條線,說話嗓門不小:「三爺放心,劉合這就回去稟告老爺,明日想必就有消息。」
褚見利也是笑眯眯的拱手:「如此有勞劉管事。」
「三爺客氣了,若不是我家少爺近日有恙,老爺無心外事,定是要見三爺一面的,好在來日方長,總有親近的時候……」
說話間兩人走出院門,這劉管事看到曹川,微微一愣,略一點頭也就擦肩而過。
進到里院,見自己訂購的那套花梨木桌椅已經放在院裡,曹川二話沒說就收進戒指,然後去堂屋等著,沒多久褚見利送人回來。
兩人一交流,曹公子才知道,就在自己滿大街購物的時候,這邊已經與各路行商,鏢局,同道的代表會晤完畢。總之,凡是在徽杭古道上有生意的勢力和某些道上的團體,這會大約都已經知道,浙西大蟲褚三來杭州城辦事了。
曹川驚訝中原本打算問一句如此張揚真的好嗎?不過想一想還是算了,自己也就在匪窩裡待過那麼幾天,遠談不上了解這些古人如何行事,褚見利既然如此做,心裡沒點逼數也不可能,還是問點別的吧。
這邊正打算張口談房子的事,三爺貌似知道他在想什麼,笑眯眯的說房子的事已經有著落了。
接下來他開始解釋。
方才這位圓胖的劉管事,是杭州城裡的徽商大戶:劉耀祖家的管事。劉家和屏風寨是戰略合作夥伴,從早年間劉耀祖的父祖輩開始,就有交道。
老劉家早先也是靠行商起家,徽杭道上每年都要走商隊,屏風寨歷任寨主都和劉家交好。兩下里私通消息賣隊友,幫忙劫道的買賣做過不少。現如今劉家勢成,供養的讀書人有幾個做了官,到劉耀祖這一輩,還有個例監的功名,劉家算是洗腳上岸,邁入了豪紳一族,生意做的愈發龐大。
剛才曹川還沒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和劉家的二管事劉合詳談許久,山里最近發生的事也都一一說明。
第31節 塘莊
白莊被滅,杭州這邊還沒有得到消息,所以劉合聽到後頗為吃驚。
雖說劉家這些年已經逐漸轉移生意重心,開始插手運河的糧布雜貨生意,但是徽杭道的商幫依舊是劉家起家的根本,白家被滅這是大事,萬萬輕忽不得。
至於褚見利提到找地方落腳這件事,劉管事渾不在意——道上的大爺們平日裡也少不得要來杭州公幹,劉家城裡城外房產眾多,這就不是個事。
曹川聽到這裡,知道自己再操心也是多餘,古人的心思他不懂,無奈之下只能大顯神威——揮揮手放出一堆銀錠來。
曹真人在滿桌骨碌碌亂滾的銀錠和詫異的眼神中,豪爽的表態:今後大夥購房購物購丫鬟的單他全買了……
第二日一早,胖管事帶著幾個下仆又找上門來,和褚三私語一番後,所有人都被招呼起來收拾行李,門口已有兩條小船在等候。
一行人從城北沿貼沙河繞城南下,過艮山,慶春,清泰諸門,在城東又折入一條河道,曹川大概估計,這條河的位置在後世應該叫新塘河。
大約是臨近錢塘入海口的緣故,沿河土地鹽鹼,入目處的草場蘆盪漸行漸多,間或有三三兩兩的灶戶在「煮沙」製鹽。這一路船行甚速,直到拐入離錢塘江不遠處的一處私港,大夥才從這處小河灣上得岸來。
曹川站在岸邊四處眺望,估摸著眼下的位置,應該就在後世的水湘路新塘小區一帶,南邊不遠處就是江堤,錢塘江在堤外緩緩而過。
離私港大約三百米開外,有一處地勢略高的大宅,一行人在胖管事招呼下,往宅中走去。
也許是「自己人」的緣故,一路上劉管事也不見外,把這處宅子的來歷娓娓道來。
話說自從劉家得勢以後,就開始考慮集團化,多元化經營,這處宅子就是其中一個項目。原本劉家的規劃是,以這處宅子為中轉站,建一處私港,繞過杭州城外碼頭的諸多勢力,獨自開闢一條從錢塘江上游往杭州販運木料山貨的商路。
為了這個戰略目標,劉家前期投資不少:買下宅子以及周邊幾十畝鹽鹼地,疏浚小河灣營造私人小碼頭,連新塘河口的河閘都花銀子修繕了一番——雖說安插了自家人,但河閘的所有權是公家的,劉家也是含著淚做完的這項慈善。
諸事準備妥當後,劉家開始從上游往杭州城發運木料,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據唯一吃完板刀面後還活著逃回來的船工講述,劉家的貨船在富春江流域遭到了超飽和打擊,和不下三股水匪親密接觸,船和料排根本沒能見到錢塘江的太陽,就消失在富春江兩岸。
船隊為何遭到針對性襲擊,幕後黑手是誰?何人在夜半狂笑?這一切迄今為止還是一個迷。至於做慣了幕後黑手的劉耀祖劉董事長果斷剎車,把資源從不熟悉的領域調整到運河一線,這些都是後話了。
褚見利聽劉合講到這裡,哈哈大笑:「江面上的朋友橫是不給劉老爺面子,該當何罪?」
劉合苦笑著搖搖頭:「三爺莫要取笑,誰家還沒個背風的時候。」
說笑間一行人來到大宅門口,曹川抬頭看看門上的大匾,宅名很樸素,就是「塘莊」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