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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老爺!」關公笑呵呵地將銀子收了起來,然後扶著老爺來到馬車旁,雙臂一用力,就將林三門架上了馬車。
山區的馬車形狀很簡單。由於道路狹窄,所以都是那種單馬雙輪,車架上有個弧形布篷的精簡型馬車。這種馬車,人坐在裡面是逼仄的,要想伸腿,就得把腳伸到車外去。
林三門坐上車架後,順勢伸手掀簾,就打算鑽進車篷……然而下一刻他愣住了:「你是何人?」
車篷里此刻已然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皮膚黝黑,裹著頭巾的人。
林三門問完後,只聽得一聲輕笑響起:「老爺,可是不認得奴婢了啊?」
這聲音一響起,林三門就知道此人是誰了:「碧玉?怎麼是你?」
說到這裡,他心念電轉,扭頭就欲喝問關公。然而沒等張嘴,他就感到後腰被人推了一把,然後自己的雙腿也被人提起——林三門隨即被人「插」進了車篷。
與此同時,瘦小的碧玉也從後頭跳下了車,然後她探過身來抓住林三門的脖頸,配合著將老爺平趴在了車廂里。
而林老爺被推倒之後,驚怒交加。雖然他暫時沒搞明白狀況,但這不妨礙他怒喝一聲:「大膽!你們兩個不想活了嗎?」
說到「你們兩個」這裡,林老爺瞬間福至心靈,什麼都明白了:「狗才,賤人!竟敢苟合,不怕浸豬籠嗎?」
……糖尿病,在古代叫做「消渴症」,漢武帝,隋煬帝都得過這種富貴病。糖尿病患者有一個典型的症狀:渾身虛弱無力。
這個道理很好理解:患者所有的糖份都原封不動地隨尿液排出了,身體分解不了血糖,哪來的力氣?
林三門就是這樣一個人。儘管他大喊大叫,但是他看似肥胖的身子,此刻卻被關公和碧玉兩人毫不費力地按進了車廂,連掙扎都沒有。然後,一根早已準備好的麻繩就派上了用場,於是林老爺在咒罵中被捆了起來。
「老爺,您省省吧,都這會了,還惦記著祠堂里的那副豬籠呢?」狗男女手腳利索地將老爺捆好後,碧玉這才有功夫懟了自家老爺一句。
「混帳!快放開我,林家饒不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好好好,那咱就回林家領家法去。」
碧玉說到這裡,就指揮著關公調轉了馬頭,開始往林家寨方向走去。
看到馬車果真往林家方向行去後,林三門這時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他猛地張口問道:「你們都知道了?」
「看你那副喪家犬的模樣,哼,寨子被官軍破了吧?」
林三門這時徹底冷靜了下來:「碧玉,放我下車,咱們前事一筆勾銷,從此再不相干。」
「放你下車,豈不是沒了賞銀?」碧玉咯咯笑了一聲:「衛將軍那裡,可是不好交待呢!」
「衛將軍?賞銀?」林三門這下徹底懂了:「賤人,是你將林家賣了的?啊……我要剮了你!」
然後林老爺的嘴就被一塊破布給堵住了。
碧玉盯著不停掙扎扭動的林老爺,狠狠地說道:「老東西,當年要不是你從中作梗,我也不會淪落至此,日夜受你欺凌……呵呵,如今看看誰剮誰!」
……
馬車在繞了一個大圈後,又回到了林家寨子附近。
戴著斗笠,毫不起眼的碧玉先是混到外圍的閒人堆里偷偷觀察一番局勢後,就指揮著關公開始按計劃行動。
然後人們就看到了今天的壓軸節目:已經逃跑的林老爺,被自家的車夫大張旗鼓地送了回來。
得知消息後,丁立秋很快就在林家的祠堂里接見了這對有點小神奇的半路夫妻——事實上,象碧玉這樣的小妾和關公這樣的馬夫,理論上到死都沒有進入林家祠堂的資格。
看著瘦瘦小小,安靜坐在那裡的碧玉,丁立秋禁不住給這個早就想見一面的女孩點了個贊——林家人之前在分流甄別的時候,丁立秋沒費什麼力氣就知道了碧玉。
和之前的判斷一樣:碧玉是林家唯一有書寫能力的女性。
在他這個後世人眼中,碧玉這種不甘命運,一力反抗;為了自己的理想和幸福,不惜和強大的宗族勢力作對的女性,在這個時代是相當稀少和珍貴的。
接下來丁立秋便和藹地說道:「將軍府富有四海,治下子民百萬,答應你們的那點事情,肯定不會賴帳。」
說到這裡,丁立秋微笑著對女孩點點頭:「所以無需將此事鬧到人盡皆知。」
頗有後世女強人氣質的碧玉聽到這裡,就知道自己指使關公大張旗鼓「送俘虜」的行動,背後的心思被人看破了。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官府的名聲一向不好,像她們這等「賣主求榮」的小人物,如果不把事情鬧大,指不定事後就被官軍悄無聲息地給坑了。
「小女子多謝丁師爺看顧!」碧玉這時趕緊跪下磕了個頭。
「起來,起來。」丁立秋對這個女孩子現在是越來越欣賞:「待會你們就可以去領賞。嗯,不知二位今後有何打算?」
「賣了林家,此地也待不下去了。」碧玉說到這裡,看了關公一眼後繼續說道:「想回漳州娘家暫且避一避。」
丁立秋聽到這裡呵呵一笑:「你當年就是被娘家人賣到山裡的,如今你們兩個逃人再帶著上千兩銀子回去,這不是羊入虎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