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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耀祖此刻的心情確實只能用糟爛來形容——大少爺的病已經拖不下去了。
劉家從祖輩開始行商,到劉耀祖這一輩已經是四代基業。父祖輩當初撒銀子搞明朝版的「天使投資」,到劉耀祖這裡終於開出了幾個大獎。現如今劉家戶部有郎中,督察院有御史,劉家看似聲名不顯,然而下盤極穩。在這杭州城裡,除過那些累世簪纓的高門大宦之外,已然是穩居二線的大好局面。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兩個月前劉家大公子劉思維突然病倒,起初只是偶感風寒,一周後開始腹瀉,隔幾天就高燒發作一次,劉家遍請名醫,多方會診,結論是外感濕邪,正氣虛虧,一個詞:傷寒,一句話:吾輩盡力,盡力……
劉家從這一刻起就炸了鍋。
劉耀祖膝下有兩子,嫡子劉思維年紀輕輕就考取了秀才功名,來日或許還能搏個舉人回來,是完美的二代目人選。
關於庶子劉思賢,劉老爺已經放棄治療了——此子是完美的富二代,年紀輕輕就為杭州城內的娛樂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劉大公子的病情時好時壞,反覆發作,兩個月時間拖下來,愈發嚴重,這幾日已經是昏多醒少,水米難進。就在今天早晨,值守的老杏林已經開始給劉老爺暗示:天有不測風雲……
第45節 崑崙神僧
從「商賈」進化到「縉紳」,是劉家的基本國策,也是劉家幾代人為之奮鬥的目標。現如今萬事俱備,「東風」卻命懸一線。
劉耀祖劉大老爺人在花亭,腦中浮現的卻是多年來的籌劃,以及為此搭上的諸多本錢,再想到此刻臥床不起的嫡子,浮浪不成器的庶子,只感覺紛亂煩躁,頭痛欲裂,不由得劈手把青瓷茶碗扔到手邊的茶几上,嘴裡低喝一聲:「下去」。
左右伺候的婢子如蒙大赦,無聲中急急走下涼亭,沒走幾步,旁邊假山後拐出正要來稟事的劉合劉管事,劉合眉眼通挑,一看婢女的臉色,就知道老爺大約在發作,悄聲一問後,二話不說扭頭便走。
還沒等劉管事走出兩步,亭中老爺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躲什麼?」
劉管事剎住腳,臉色數變,待轉過身來,已經換上了微笑型忠犬模版,低頭輕步入亭,偷眼一掃劉耀祖那貌似平靜的面孔:「老爺。」
「何事?」
「咳,稟老爺,塘莊有消息。」
「說。」
「最近那伙外路人頻頻出海探路,看情形怕是要在外島下手做買賣。再有,周山主近日又調派了三十多人下山,還托小的傳話,丐幫那事,想和老爺再商議則個。」
劉合話音剛落,就被一句「蠢材!」,把餘下的話語全部打回了肚裡。
劉耀祖罵完後,冷冷瞟一眼在一旁低眉塌眼,面色尷尬的某人,強壓胸中怒火,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泥金烏骨扇輕搖幾下後,開始閉目沉思。
好半響後,劉耀祖才緩緩開口:「周某人現如今兵強馬壯,山里盛不下,揣著老本下杭州,這是要給手下人多尋一碗飯吃。這等事,劉家是要襄助一二,也不枉兩下里多年交情。」
劉耀祖說到這裡,又搖了搖頭:「山里人想在洋面上發利市,談何容易?那伙外路人大約就是周通勾來的水路人馬。不過這是好事,劉家要幫襯,過些日子塘莊想必有些便宜東西出手,不拘是什麼貨,到時都吃下來,價錢克己一些,這就是幫襯。」
沒有理會劉合在一旁連連點頭,劉耀祖自顧自輕嘆一口氣:「唉,周通倘若當真有大運,洋面上也能成氣候,局面自是大好,哼,劉家在水路上的那些舊帳,到時也能清一清。」
劉耀祖說到這裡,轉過臉來冷冷盯著劉合:「丐幫的事,我沒有交待過你嗎?」
劉合滿頭大汗:「是是,小的明白,幫扶周山主在海路上尋財,丐幫的事劉家不攙和。」
劉耀祖緩緩趟回靠椅,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周通初來乍到,不知深淺,那伙乞兒的事麻煩的很,里外上下勾連太多。哼,打算著在苦哈哈身上榨油,還想要劉家料理首尾,這路子走不通的,現如今大少爺病重,家中紛亂,再不好多事。」
劉耀祖說到這裡,不由得意興索然,擺擺手示意談話結束,某人可以滾蛋了。
沒想到劉合同志今天格外沒眼色,磨磨蹭蹭站在那裡就是不走,劉耀祖求清靜不得,本就煩躁,大怒之下開始手抖,劉合一見老爺合上了手上的扇子,就知道大事不妙——說話間這什物就能砸過來。
劉合再顧不得其他,捏了捏袖中才到手的那粒走盤珠子,鼓起勇氣把憋在肚子裡半天的話說了出來:「這個,老爺容稟,今晨褚三爺給小的說,說是那伙外路人里有西崑侖來的高僧,這個,大約也是做不得准……西域秘法,包治,包治百病什麼的……」
「啪!」
「哎呦!」
烏骨扇最終還是落到了劉合的額頭上:「混帳,怎不早說!?」
……
穿越者也沒有想到,只是簡單的帶句話而已,劉管事就能操作到自家頭上挨一發的境地。
由人力資源部起草的丐幫吞併計劃,已經開始執行了。
通過屏風寨在杭州城裡的各路老關係,以及穿越者自己查閱的資料,得出的結論就是,計劃可行,但有難點。
這個計劃的難點並不在火併上面,無論古今,所謂的幫會勢力其實都差不多——龍頭掌控全局,一線大哥們各有小弟和地盤,就是一個簡單的金字塔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