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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從之前鴻基地方官送來的報告中也能窺見一斑。
所以雖然還不知道虎狼的確切來意,但既然是虎狼,那麼無非是要吃肉喝血。虎狼嘛,安南人這些年在中南半島一意擴張,做慣了虎狼,是很懂虎狼心態的。
那麼問題來了,如何應對?
打是肯定打不了的。這些日子來,上至後黎朝的實際掌控者,清都王鄭梉,下至升龍府看城門的小兵,都被這支從天而降的艦隊打怕了。
安南人傳統的軍事手段,在這支無敵艦隊面前絲毫沒有作用。截止今日,射程內的小半個升龍府已經被炮彈摧毀,古老的都城處於癱瘓中,掌控安南北方的鄭氏集團,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而對手卻來去自如,看那副悠閒模樣,隨時可以再次發動攻勢。
在毫無道理的巨大力量面前,安南朝堂迅速認清了現實,達成了默契:「撫」。
其實就是認輸講和的體面語而已。
沒辦法,既不能「剿」,可不就剩下「撫」了嘛。
安南人不知道,這種無奈的選擇,其實在另一個位面的歷史進程中,實在太過普遍。不知道有多少落後的農業國家,被工業化的炮彈砸碎了一切尊嚴,忍受了種種屈辱。
當然了,雖說眼下安南人認清了現實,但是不代表就會束手投降予取予求,總是要層層抵抗一番的。
那麼就在鄭春堂出發前,安南人在群策下,還是找出了一個對手的弱點:無旨。
這個信息是結合了鴻基方向傳來的文件,以及荷蘭顧問提供的曹氏資料判斷出來的。
這個攻擊對手無旨意的道理很簡單:弱者唯一能依靠的,只能是體系。直白點說:貧民戰勝強盜的辦法,就是利用官府的力量。
於是,哪怕安南國一慣關起門來過日子,哪怕安南朝堂上下一慣視大明如虎狼從而嚴加防範,可到了這個要命的時候,這幫人卻又突然想起大明是宗主國了……
是的,安南人意識到,只有在大明的政治框架內,才有可能用不多的代價,將這位兇殘至極的曹姓總兵打發回去。
崇禎皇上一夜間又成了安南小邦的救苦救難菩薩……皇上,請把您家下凡作惡的坐騎領走。
這就是鄭春堂今天一上來,死扣朝廷詔令不放的原因所在。
可是鄭春堂失望了。
經歷過朝堂歷練的鄭春堂,從這位邵參議的表情動作乃至語氣,很輕鬆就判斷出來,對方不在乎「擅起邊釁」這個罪名,這個判斷令鄭春堂暗叫不妙。
不過到了這一步,不管心下怎麼想,表面上的態度肯定還是要強硬的。於是下一刻,鄭春堂繼續按照計劃說道:「好教諸位得知,下邦派去參貢崇禎大皇帝的使節,已於十日前出了紅河。」
四下冷眼環視一周,重點掃視了左手邊那一堆官員士大夫模樣的明人後,鄭春堂冷聲說道:「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諸位在我安南做下如許好事,總是要見天日的!」
「好吧好吧,你們願意告家長就去!」邵強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無奈摸鼻頭了,他對安南人追著朝廷旨意這個動作實在無語。
「不過這位鄭大官人,兄弟這裡還有忠言相告。」下一刻,邵強和那伙士大夫同樣對了個眼色後,面帶玩味地補充道:「這天朝上邦的皇上,也不是那麼好見的。京城管的嚴,你家那些使臣,小心被當成盲流押回原籍。」
鄭春堂聞言硬氣回道:「哼,這個就不勞參事費心了。」
事情進行到這裡,原本一直打算說正事的邵強,也大概明白了安南人的戰術。這令他有點生氣,感覺被人擺了一道:「那麼除了廢話,你這安南官兒,到底有沒有來談正事的意思?」
質問一句後,邵強惡狠狠地說道:「我可告訴你,大夥這次擺了排場,是給你家公爺面子。今天要是把話說不清楚,那你就再不用來了,過幾天,咱們升龍府王宮見!」
之前穿越者制定的安南攻略,本來就是階段性的:如果炮擊打不垮安南人,下一步肯定是要使用軍隊登陸攻占升龍府。再往後,假設安南人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屈服的話,那就一把火燒了升龍府,大家拍屁股走人……過段時間再來燒。
所以邵強的話並不是虛張聲勢。如果今天判斷安南人沒有服軟的跡象,那麼所謂的談判就會立即終止,炮擊恢復。下一次,當艦隊再來的時候,可就是裝滿了從鴻基港帶來的陸軍和開拓軍士兵了。
見到之前還和藹可親的對手突然間露出了本來面目,還揚言要攻占升龍府,理智和判斷力告訴鄭春堂,對手說的是真話。自家再東拉西扯的話,很可能會被立即趕下船,那時候就沒辦法交差了。
於是鄭春堂下一刻也迅速變了臉,恢復成了公事公辦的公務員作風。
截止這一刻,曹鄭雙方之前通過戰爭才建立起來的接觸渠道,終於開始發揮了作用。
而當雙方都開始認真談判時,節奏就變得很快了。
畢竟現實情況是一方很強大一方又很弱小,所以這種一邊倒的所謂「談判」,其實更像是一場「通知會」。
通知什麼呢?
「喏,這上面都是我家伯爺的意思……都是好事,主要是為了睦鄰友好大家一起發展奔小康。鄭官人這裡先看看,有什麼不懂的問我,回頭叫你家公爺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