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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陳世愛一伙人,是和夥計擦肩而過了。
而當陳世齊看完信件後,當場就傻眼了:信中寫道,曹賊居然在邊境立下了佑國大功,斬首4000餘,並且抗過了一輪政潮,被皇帝封了伯爵!
「快去人將族長喊回來!」
這是陳世齊看完信後的唯一反應。可惜,他的反應有點遲了。
孫日紹,江西人,天啟年進士,崇禎元年至五年,任番禺縣令。
這會的孫縣令,正邁著方步,全身官袍,從堂後轉出,伴隨著堂下衙役們「升堂+威武」的經典喝聲,大馬金刀地坐上了正堂的官帽椅。
下一刻,面額消瘦的孫大縣令從手旁狀子上拿下一封細細看過後,便宣了陳世愛上堂。
「堂下秀才,你今日狀告漳潮總兵凌虐小民,奪人田宅,可有憑證?」
此刻的陳世愛,面色沉穩。
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請託人私下見過了縣令,並且送上禮物,講明了自己的意圖:和姓曹的狗腿子保持一個低烈度的鬥爭態勢,等到來日朝堂局勢有變,這塊跳板就可以用起來,陳家會加入倒曹大部隊,到時候有冤報冤,總要將損失補回來。
所以當他看到孫縣令照常出現在大堂上時,就心下篤定了:畢竟這是在告一個二品大員,如果縣令不願意配合,那麼今日完全可以託病不出,或者直接回話讓自家收手別給他找麻煩。
「稟大人,那曹姓總兵日前著人去陳石村揚言購地,後見民人不從,便著人漏夜毀我良田,毒我魚塘,令鄉民積年辛苦毀於一旦。」
「其上種種,在下均有文書人證在此,還望大人不畏權貴,為民伸冤啊!」
孫縣令聽到這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事實上關於征地這件事,半年來早已鬧得沸沸揚揚,同樣的狀子他接過不少,前因後果縣太爺自然知道。
原本看在禮物和略略有點交情的份上,孫縣令是打算和一把稀泥的:陳世愛一族頭鐵和姓曹的掰腕子,他雖說不看好,但是作為官職低微的親民官,也沒必要讓雙方矛盾激化。
縣令這邊的信息渠道,自然是要比這幫鄉下土棍強一點的。這包括日前他從上官那裡得到的消息,以及邸報上一些公開的內容——綜合來看,眼下的廣東,沒人能把姓曹的怎麼樣,至少短時間內是如此。
然而現在縣太爺的想法改變了。他很想提醒堂下這個蠢貨一句:不要將老子拉進渾水。什麼叫做不畏權貴?那姓曹的日前在京城呼風喚雨,真真是紅得發紫,可笑這幫蠢貨還在螳臂當車。妄圖用不畏權貴來擠兌自己……
「唉,隨便爾等如何吧,本官不伺候了。」
想到這裡,孫縣令有點意興索然地說道:「如此,這狀子就留在本衙。待本官行文總兵衙門後,看回執再做定奪。」
「多謝大人。」
到這一步,今天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陳世愛就會回去等消息——等的不是總兵衙門的狗屁回執,那個用腳後跟想也知道是什麼內容。
陳世愛等的,是在大局方面對曹總兵不利的消息。這個消息基本上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了。如果消息遲遲不來,那麼陳氏宗族也就只能認栽服輸,因為族中剩餘的積蓄並不能無限期拖延下去。
就在陳世愛行禮退堂,孫明府已經伸手去拿下一份狀子的那一刻,縣衙大堂外卻出現了一片混亂:一隊人從大門處闖了進來。
這隊人身穿簇新的大紅色鴛鴦襖,頭戴銅盆盔,腳蹬水牛皮戰靴,一看就是大明精銳。
精銳們闖進來後,迅速揮舞著皮鞭和短棍將圍在堂門外的吃瓜群眾趕到一旁。清理出路面後,這幫人兩兩一組,從大門到正堂排出了人牆。
接下來,一小隊腰間別著短槍的親衛,簇擁著一員身穿紅色袍服的走進了縣衙,隊伍前後甚至還有拿著雷明頓五連發的護衛。
與此同時,衝到大堂內的親衛已經扯著嗓子喊出了長長一段頭銜:「忠勇伯,榮祿大夫,柱國,兵部侍郎,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大明分守漳潮等處總兵官,曹川大人駕到……」
聽到這一串銜頭後,原本就目瞪口呆的陳世愛好懸沒有在堂上跳起來。
不想另一個人卻真跳了起來:大明廣東番禺縣正堂孫日紹。
一個激靈從座椅上跳起來後,孫父母急急繞過公案上前:「下官孫日紹參見曹大人,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即便明末文貴武賤,但是一個七品縣令在超品伯爵面前,還是要老老實實行禮的。其實理論上縣令還是要下跪的,光行個禮已經很不錯了。
「哈哈,我乃不速之客,孫明府何罪只有?」
曹大帥今天來番禺縣衙,不是來懟縣令的,所以他沒有找縣令的麻煩,而是微笑著解釋了兩句:「日前剛從京城回來,今日原本從何總兵府上出來,不想路過縣衙,卻聽說有人在告我……孫縣令,本官可能旁聽?」
「能,能!」之前曹大帥進衙門時,孫父母可是看到了全廣東官員都沒人敢擺出來的蠻橫做派,知道這位屬於說翻臉就翻臉的沙場大將,他才不會去觸霉頭,趕緊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哈哈,那就多謝孫父母了。」曹大帥說完後,轉身大搖大擺走上了公案,坐在了父母官那張官帽椅上,絲毫不理會孫父母滿臉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