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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棉紡廠門前「觀景」,是吳法正在港區的最後一件事了。因為時間不等人,現在已然到了秋季……吳法正這一趟離家遠遊已經用兩年多時間,按照約定,最遲今年底他就要返回山西老家。
……
站在人群中,迎著來來往往好奇的目光,感受了一番大工廠下班的人潮洶湧後,吳法正無奈摸了摸臉,對始終跟在身後的老僕說道:「正午了,找地方用點飯食吧。」
老僕自無二話。於是兩人就近在路旁找了家小飯館,點了菜點了米飯點了茶水,坐在門前的涼棚下開吃。
臨了,茶足飯飽之餘,吳秀才還放下身段,和同桌的男女青工攀談了一番。
年輕的青工對於年輕秀才老爺還是有三分敬重的,所以雙方很談得來。不過青工們介紹的情況,大抵和吳法正這些日子得來的其他信息沒什麼大區別……話說現如今的初級工業區,工廠除了工種不同,本來也沒什麼大區別。
意識到這一點的吳法正,隨即失去了談話興趣。請人喝了壺茶,秀才老爺便起身打道回府了。
回到港區賓館,主僕二人開始打包收拾行禮……班船就在明天出發,船票早已買好。
吳法正這一次回鄉,可不會再沿著大運河北上了。如今走南闖北的明人都知道,海運比河運速度快了不少。
在這之前,其實明朝也一直有沙船海運系統,出發地就在上海,終點站是天津。只不過這個年代的海運條件差,航海技術落後,導致海運風險巨大,所以沒有成為主流。
而這幾年,自從穿越者建設起高速廉價的沿海物流交通線後,明人土著對大海的畏懼感就慢慢減少了。如今凡是要走大宗貿易的南北貨主,很多都會購買上海港航運總公司的貨船倉位,再順手購買一份貨值保險。
即便這樣買下來,比起運河上那一層層的關卡和慢如牛的航速,航運公司的服務依舊是廉價的。
吳法正這次同樣選擇了海運。哪怕他從來沒有坐過海船,哪怕身為內陸人,他天生就對大海有所恐懼。
翌日,舊世界的國慶日,新世界的……班船起航日。
青袍方巾,挺立碼頭的吳秀才,此刻背著手,神情複雜地環視著港區,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來之前,他打死也想不到,天下盡然還有上海港這種遍地充斥著「鐵牛流馬」,乃至不可思議的「機關」之地。
「朝廷是如何准許爾輩就此生根發芽的?」
這個問題吳法正不得而知。
但有一件事他知道:上海港各工坊的大致產能,以及每歲從南方運到上海港的糧食數量。
這些並不是保密數字,有心商人隨便收集一點當地報紙就能找到各種數據。
吳法正統計完這個數字的那天,他就確定了一件事:大明真要亡了。
「大廈將傾,吾輩如何獨善其身?」
良久,聽到班船的汽笛聲後,吳法正終於帶著另一個自己無法解答的疑問,緩緩踏上了高大的班船船板。
正午十二點,良辰吉時。
隨著一聲長長的汽笛聲,兩艘客船組成的上海-天津單缸蒸汽物流船隊,從客運碼頭緩緩出發了。
出航後,雙船編隊並沒有走遠,而是在外港下了錨鏈等候……還有六艘貨船組成的編隊正在內港編組,不久後就會前來匯合。
而就在這個時候,無聊出艙眺海的客人們,突然間和船工一同鼓譟起來。
聞聲而出的吳秀才,愕然間看到了一位熟人……熟船。
月余時間來一直停靠在船塢中的那艘巨艦,此刻,正在十幾艘各式大小炮艦的簇擁下,冒著比所有黑煙都更加粗大的煙柱,晃蕩著六親不認的起伏,前呼後擁,目無餘子,大搖大擺駛出了港口。
不久後,就在兩艘客船不遠處,巨艦山嶽般船身,與客船擦肩而過。
這一刻,原本算得上高大的標準型客船,顯得那麼渺小。站在船頭的吳秀才,平生第一次在海疆中被如許龐然大物壓迫,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慌亂中,吳秀才揚起脖頸,看到了巨艦側舷那三個龍驤鳳矯的大字:福建號。
一道思維從他腦中閃電般滑過:「如許名號!此等僭越之舉,怕是閩地已不復朝廷所有!」
第677節 北歸(二)
「嗚……」
隨著長長的汽笛聲,滬客028號郵船降下了全部帆裝。寒冷的海風中,郵船隻用憑藉螺旋槳的推動力,便「順滑」地駛入了港口。
工業革命帶來的變革是翻天覆地的。
如今,大燕國海航系統超過一半的新式貨船,已經安裝了蒸汽動力系統。
儘管只是低壓鍋爐,但由此帶來的航行便利,卻是舊世界19世紀才能達到的高度。
低壓鍋爐設計簡單成本低廉維護簡便,很適合追求平穩行駛的郵船和貨船。
不過懂行人都清楚,這背後隱藏著的,其實是穿越工業體系的薄弱。
好在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八年時間,一切從無到有白手起家。哪怕有著「進口物資」的幫助,能達到現今的工業規模,已經是全體穿越者共同奮鬥的結果了。
028號進港的同時,跟隨在後的船隻,紛紛開始調整帆型和鍋爐氣壓。它們將在未來幾個小時內,陸續進入港口……登州新港只有兩座碼頭,船隊要輪流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