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頁
澳門島分內外兩港。宗本這一次回澳門,由於趕時間,所以是從外港下的船。
下船後,他雇了一頂滑竿,堪堪趕在天黑前,穿過城門,回到了自己在澳門城裡的商行。
這個時間段的澳門城,如果單從規模上來看,不過是個周長五六里的明國小城而已。但是由於貿易的關係,入城後,華洋雜處,人流擁擠,繁華程度可是遠遠超過明國城市的。
宗本開辦的這家商號名叫「廣裕行」,位置就坐落在澳門城內的大十字東南角。行內主營的都是絲綢瓷器這些明國特產,看似沒幾個客人,實則生意做得很大,因為義正行是專做批發的。
看到自家老爺,店裡的掌柜和夥計都迎上前來。
話說宗本在宗府里沒地位,可不代表他在澳門城裡沒地位。畢竟宗本平日裡打的宗府旗號有夠硬,等閒人也不知道宗府里那一堆爛事。
另外,宗本由於年少時混跡市井的緣故,待人處事十分圓滑老辣,手下也有幾個忠心兄弟,三教九流都吃得開。所以出了那扇宗府大門,他在社會上就是名副其實的宗老爺。
進了商行,宗本先是檢查一遍存貨和帳目,緊接著他連續發號施令,將幾個手下人支使了出去,到澳門城裡的幾處宅子送了口信。
送出去什麼口信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一早,便陸續有商人模樣的人來拜訪宗老爺。
接待了兩撥訪客後,宗本除了撒出去人四下打探之外,便繼續開始整理存貨。直到中午時分,外邊望風的手下跑進來對他耳語了幾聲。宗本聞言哈哈一笑:「好,正主來了,等得就是這起子人。」
正主自然是不同凡響的。這一次停在廣裕行門外的來客團體,除了坐在抬竿上的明人外,還有騎著馬匹的外國人。
來賓裡面,除掉七八個隨從,一身富商打扮,坐著抬竿,抽著銅煙管的,是一個麵皮白淨的中年明人。另外兩個騎著馬的外國人,一個穿著黑色教士袍,一看就是在澳門傳教的耶穌會修士。另一個滿臉鬍子,穿著一身華麗水手套裝的黑髮中年人,從面相上看,應該跑不脫伊比利亞半島人種。
很快,宗本宗老爺便帶著掌柜和手下,哈哈大笑迎了出來。
將貴客迎進商行後院落座看茶後,宗老爺先是和那個明人富商寒暄了幾句。這位富商姓牛,叫牛希建,是澳門城裡的商戶。他的業務除了日常經營各種各樣的商品雜貨外,還有一個廣為人知的職業:涉外掮客,後世叫做胖翻譯官的便是。
然而今天在宗本這裡,牛老爺的翻譯本事用不上了。只見宗本和他用粵語說了兩句後,隨即轉頭,用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對兩位外賓說道:「加西亞修士,馬丁內斯船長,歡迎你們來我的商行做客。當然,如果今天我們的談判順利的話,你們很快就會成為這裡的主人。」
第540節 商號清盤
有句話說得好: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當時代大潮來臨的時候,誰提前下了功夫,誰就能得到機會。下功夫的人不一定保證成功,但是不下功夫的人,是一定不會成功的。
後世改開初期,誰提前修練了英語,誰的人生就能一夜間改變。進可以出國留學深造做外國人在那邊混不下去回來至少也是個海龜待遇;退也能做翻譯做國貿做公關切匯走私開班授課各種666。
總之,這都是能告別芸芸大眾,告別下崗和修地球的輕快人生。
17世紀同樣如此。
就拿原本歷史的成功者鄭芝龍來說,這位不但和葡萄牙人打得火熱,還受洗入了洋教,成為了西葡勢力的代言人。鄭芝龍的這種行為,為他本人日後的發展帶來了巨大好處。無論是從商業還是軍事鬥爭方面來講,這都是一次極其成功的投機。
原本歷史上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宗本,其實和鄭芝龍在本質上並沒有區別。大家都是「響應17世紀國際化浪潮」的弄潮兒。只不過前者在規模上小了許多。鄭芝龍做足全套,宗本只是學了外語而已。
來到濠鏡澳這十餘年,宗本之從菜鳥變成一個成功的外貿商,這和他順應潮流是分不開的。澳門是葡人建造的城市,事實上做主的也是葡人,所以宗本之前就下功夫學會了西班牙語。
這個時代的殖民地,貴族之間說拉丁語,而普通人都說西班牙語,即便是在葡人的城市。原因很簡單,殖民地都是各國人渣匯聚的地方,所以殖民屆老大的西班牙語就成為了通用語。至於葡語……就十七世紀來說,更多是一種加泰隆尼亞地區的方言,算不上通用語。
宗本即便沒有鄭芝龍那麼激進賣身投靠,只是學了門外語,但也同樣為他帶來了無窮好處。這些年間,宗本依靠溝通便利和自己背後的商業渠道,和澳門耶穌會建立了非常牢固的商業關係,雙方之間合作很多。
今天來到商號洽談業務的三人團,翻譯官牛老爺且不去管他,其中的加西亞修士可是位重要人物。
加西亞的頭銜是澳門耶穌分會助祭。此人看上去級別不高,但他卻是澳門耶穌會負責商業評估,以及具體商業計劃的第一執行人,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片區經理。
對於宗本這樣的商人來說,要和耶穌會這個集文化侵略和商業貿易於一身的龐然大物打交道,加西亞就是關鍵人物。
「如果價錢合適的話,那麼,我的商行就是您可以任意支配的財產了。當然,我也可以接受注資形式的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