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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禹點了點頭:「許叔說得是,誠兒已經十六歲,明年舉人試進士試一過,也可正兒八經的為官了,倒真是不能以尋常少年度之。但這事兒,我還得與你分說分說。」
「請大人明示。」蕭誠道。
「為父也知道羅頌此舉,自然有見風使舵之嫌,但是呢,在羅頌這個地位之上,他的見風使舵,代表的政治意義,可非同凡響啊。」蕭禹道:「其一,這裡頭,是不是有著官家的意思呢?羅頌一向是官家最信任的人,否則以他的年紀,又怎麼能遽然而入東府?其二,羅頌的表態,必然會影響到朝中另一部分文官,如此一來,二大王在朝中便可多出許多奧援了。」
「大人的意思,是羅頌揣澤到官家有改弦易張的意思,所以才會刻意向我家示好嗎?」蕭誠問道。
「是不是如此,何必深究?只要外人都認為是如此就好了。」蕭禹笑道。「很多事情,看破而不說破,否則就落了下乘了。」
蕭誠明白了過來,但他仍然不以為然。
「官家當真對二大王如此放心了?」蕭誠單刀直入:「除非二大王被從北疆調回汴京來!」
「你真是長進了。」蕭禹讚賞地點了點頭:「今日在席間,羅逢辰正是說了這個意思。官家有意將二大王調回汴京,隱諱地跟羅逢辰說了這個意思,希望由羅逢辰來提這個頭,上一個奏章。」
蕭誠搖頭道:「大人,這不妥啊。換作以往,那也罷了,但眼下,既然我們與北遼剛剛發生了大規模的衝突,便不得不防著遼人的報復。二大王需坐鎮北疆,統合各路人馬,以防不測。如果此時調回二大王,肯定是想從朝中另外調派大員過去,先不說這主帥人選能力成不成的問題,單說一個初來乍到,便有可能給遼人以可趁之機。將帥之間需要磨合,需要熟悉,這都得要時間啊。此時換帥,我覺得不妥。」
許勿言此時已經給父子二人換了濃茶過來,難得蕭禹今日願意與兒子好好地討論一下朝局情況,許勿言也是希望蕭禹能多聽聽蕭誠的意見。
對於許勿言來說,朝政大局什麼的對他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他更希望蕭禹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多考慮一些蕭家本身的未來,而他認為,二郎也是這麼想的。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眼下,還要著眼未來。」蕭禹認真地對著兒子解釋道:「二大王在北疆統攬兵權,對於二大王本身來說,其實並不算是一件好事。事實上,二大王這些年來建立的功勳,擁有的威望,已經足夠了,過猶不及啊!而且二大王長期游離於汴京之外,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蕭誠沉吟了片刻,不得不說,父親的考慮是正確的。想要爭奪那個位子,二大王就必須回京來。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二大王一旦回京,如今的官家肯定便要在北疆軍隊之中動手腳了,這也代表著二大王在軍中影響力的削弱。
這是一個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問題了。看來二大王一系,已經做出取捨了。
「而且,朝中也不是沒有懂軍事的大員的。西府的那幾位,至少都是知兵的。」蕭禹接著道。「難不成離了二大王,大宋就沒有合格的統帥了?大宋百萬禁軍、廂軍,豈會沒有人才?」
「西府的哪位相公要去北疆取代二大王?既然官家露出了這個心思,想要去的人只怕不少,不僅僅是西府的幾位相公吧?除了樞相陳規之外,其它幾個,怕都是想爭一爭這個位置吧!」
「正是如此啊!你倒是看得准!」蕭禹笑了起來。「陳規陳景聖如今一門心思想進東府,去嘗一嘗首輔的位置,自然不肯去北疆冒險。而另外幾位嘛,都想更進一步,成為西府之首,能去北疆轉一轉,做上一任,再調回京來,這樞相之位,還能跑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蕭誠搖頭不已。
「也不能這麼說!人皆有向上之心。」蕭禹卻道:「只有站在了更高的職位之上,才能為國做更多的事情,才更能施展自己的抱負,不是嗎?就像你現在,除了能在嘴上說說,於這天下,還有什麼用處呢?你想要為國為民,是不是就要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小則為一方親民官,高則為朝堂首輔!」
蕭誠一笑,躊躇了一下,還是道:「大人,以我們蕭家目前的狀況,何必一定要這麼早地便表明態度一門心思地去支持二大王呢?不表態豈不是更好?」
「因為我們蕭氏,在別人眼中天生就是二大王一派。」蕭禹渭然嘆道:「你老子我也不蠢,豈有不明白這裡頭的道理的?但又能如何?從你爺爺,到父親這幾十年來,都是旗幟鮮明的主戰一派。而你大哥,這幾年風生水起,連年升官,固然有實實在在的戰績,但如果沒有二大王的格外關注與提拔,能在二十二歲,就做到統制一級的將領嗎?既然我們不管怎麼做,都會是別人眼中的二大王一系,何不擺明車馬,搏一把?」
「輸了呢?」蕭誠冷不丁地問道。
蕭禹的臉色沉了下來,好半晌,才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除了努力不輸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第十二章:天香閣
蕭誠心中滿是鬱悶,幾至於一夜無眠。
從父親的話里話外不難聽出來,他們是毫無疑問處於下風的,也就是這兩年,才慢慢地扳回了一些劣勢,以至於官家如今稍微轉了一點心思,就讓他們欣喜若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