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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津府的氣氛,卻比這寒冷的天氣,更要凝重幾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耶律賢已經到了析津府外,而且正準備上山去晉見太后,可是析津府的官員們,卻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城去拜見皇帝。
皇帝在山下駐紮了一夜,析津府城之中所有的衙門燈火也都亮了一夜,但卻沒有一個官員敢出城。
而守城的官兵們,沒有得到上司的任何指示的情況之下,也只能戰戰兢兢地到點便關上了城門。
這等於是將他們們的皇帝關在了城外。
讓析津府中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長氣的是,皇帝似乎也忘記了他們,並沒有派人來召見人附著,這讓他們避免了抗旨不遵的罪名。
在這一點上,皇帝也是極其聰明的。
給了雙方珍上都很體面的台階,
將來見面,也不會太尷尬。
智慧的人,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忘了今天的事情,
那麼大家還都是明君與賢臣。
真要是捅破了這張紙,以後還怎麼相處呢?
心裡都會有疙瘩的。
皇帝上山了。
耶律洪真也上山了。
皇帝孤身一人。
耶律洪真也只有八個抬著暖轎的轎夫。
皇帝和耶律洪真不像是去與太后討價還價的,反而像是去請罪的。
這反倒是讓析津府上上下下鬆了一口氣。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飄杵,這可真不是說著玩的。
太后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這些年來,滅亡在她手裡的部族、家族數以百計,而人,則要以萬為單位了。
耶律隆緒他們的行為,很顯然已經觸碰到了太后的禁忌。
當蕭若水單人獨騎逃回析津府的時候,這裡的所有人,都認為要爆發內戰了。
前方大敗之餘,又內戰爆發的話,大遼只怕來日無多,析津府這裡有不少人已經開始與宋人聯絡了。
南京道,本來就是大遼經濟最為繁榮的所在,也是漢人世家最多的地方,當然,這裡也是與大宋聯繫最為緊密的地方。
誰家在對面,還沒有一點小勾當呢!
不過當皇帝表現出這樣的態度的時候,大家又都覺得,內戰似乎是打不起來了。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
只要皇帝從山上平安下來了,那這場兇險,自然就會化解與無形了。
所有人都不想多年以前的一幕重演。
那一次太后與林平的爭鬥,死的人太多了。
耶律賢站到了那幢木屋的外頭,
他看到了孫淳站在門外,看那模樣,似乎是在等著他。
不等孫淳說話,耶律賢已經是一撩袍子,卟嗵一聲便跪倒在雪地里。
這一舉動,倒是讓舉步上前正要恭迎聖駕抵達的孫淳給看呆了,眨巴著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側走幾步,避開了正面,這才叉手齊眉,深深躬下了身子:「陛下,您這是幹什麼?」
「還請孫侍郎回稟母后,就說兒臣前來請罪了!」耶律賢看著孫淳,郎聲說完這句話,便伏下了身子,雙手交疊,放在雪地之上,額頭觸地。
孫淳手足無措,就算他智計百出,但委實也沒有想到面對的會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他只能轉身,一手撩著袍子,快步向內里跑去。
蕭綽正在看一個小冊子,
那是孫淳給他弄回來的,據說是宋朝那邊的科學院正在編寫的天工開物的一些內容。
與早先公開印刷刊行天下的農政全書不一樣的是,這本天工開物就要神秘得多了,孫淳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找到了一些據說是從科學院裡弄出來的殘稿。
聽到了孫淳的回稟,蕭綽笑了起來,收起書本,道:「皇帝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走吧,去迎迎。」
「太后,安排到若愚堂嗎?」孫淳問道。
「不,去守拙堂吧!」蕭綽微笑道:「皇帝以為今天他會面臨一場艱苦的談判,那麼我們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孫淳冷笑道:「太后的深謀遠慮豈是他們所能猜度的,太后,我現在最想要看的,就是他們在與您交談過後,臉上那種不敢置信卻又欣喜若狂的表情。我還想看看,沒有了太后這枚寧海神針,他們如何拾掇眼下的困局,我還想看看,等到宋軍越過黃河,越過歸義城,一路殺過來的時候,他們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模樣!」
「他們與我當年一般的自信,都認為自己絕對能力挽狂瀾,能戰勝最為強大的對手,可事實證明,我錯了。」蕭綽道。
「太后,或者若干年以後,他們被宋軍殺得抱頭鼠竄的時候,又會來尋您,想要託庇在您的羽翼之下呢!」
「別人或者有可能,但皇帝不會!」蕭綽一邊往外走,一邊道:「皇帝與他的父親一樣,自信而且很驕傲。真有那一天,他寧願死,也不會去乞求我的憐憫的!」
踏出門外,看著依然跪伏在地上的耶律賢身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白雪。
「皇帝,這是做什麼?起來吧!」蕭綽站在傘蓋之下,淡淡地道。
「母后,兒臣前來請罪!」耶律賢直起身子,雪簌簌落下。
「皇帝何罪?如果真說有罪,也是本宮!」蕭綽道:「南征是我一力堅持,任命耶律珍為主帥也是我的意思,所有的戰略,都是我親自參與並同意了的,皇帝並未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