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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便看見左側通道那密集的人群之中,有一柄弩弓舉了起來,伴隨著嗡地一聲響,一支弩箭閃電般地飛了出來。
權功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因為那弩箭是飛向韓大娘子的。
雙方的距離,只不過有十餘步而已。
卜的一聲,弩箭正正地命中了韓大娘子。
雙方的距離是如此的近,以至於這支弩箭幾乎是沒柄而入。韓大娘子似乎沒有感受到疼痛,只是愕然低頭,看著胸口之上插著的那支弩箭。
「抓住他!」權功嘶吼著下達了命令,同時他本人卻是向著韓大娘子疾奔了過去。
千萬要沒事,千萬要沒事。他在心裡念叼著。
「滾開!」吳可拔刀,衝著權功便是重重一刀劈下:「皇城司殺了夫人,皇城司殺了夫人!」
權力驟然止步,身邊的護衛揮刀架住了吳可的劈砍。
地下通道之中驟然之間便大亂了起來。
遠處傳來了弓弩的聲音,有人在持續的倒下,火把一支一支地掉落在地上,本來就昏暗的通道之中,顯得更加幽暗。
有奸細混在隊伍里。
但除了最初的那個射出弩箭的傢伙,沒有人知道還有誰是奸細。
吳可出刀砍殺權功,頓時在通道之中引發了一場混亂的互毆。
蕭旖腦子一片空白,她緊緊地抱著娘親,卻又力氣不濟,隨著韓子娘子倒下的身體一齊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但她仍然死死地抱著韓大娘子。
許勿言卟嗵一聲跪在地上,伸出雙手,幫蕭旖托著韓大娘子。
韓大娘子兩眼圓睜,看著蕭旖,緩緩地抬起一隻手,想要撫摸蕭旖的臉,蕭旖大哭著將臉龐湊了上去。
「你要好好的呀!」韓大娘子緩緩地道:「我要去見你爹了!」
「娘,你不要死,不要死!」蕭旖放聲痛哭。
韓大娘子胸前的血漬迅速地在擴大,撫摸著蕭旖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嘴裡重重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在蕭旖的懷裡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娘死了,娘死了,大哥,二哥,娘死了!」緊緊地抱著韓大娘子,蕭旖嘶聲哭喊了起來。
權功此時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四周十幾個護衛將緊緊地包圍在其中。
聽到蕭旖絕望的哭喊,權功也絕望地用手拼命地錘著地。
蕭禹死得莫名其妙。
現在韓大娘子也死得不明不白。
關鍵是,他們一個死在昭獄之中,兇手不知所蹤。
一個就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周圍的人,全都是自己皇城司的嫡系部屬和外圍部眾。
權功知道自己完了。
許勿言緩緩地站了起來,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道:「吳可,帶著你的人,殺出去,逃得一個是一個,逃出去,告訴大郎和二郎,夫人被皇城司的人殺了,走,走!」
混亂的黑暗之中,傳來了吳可如同狼嗥一般的回應聲。
權功猛然反應了過來,一跳而起,大聲吼道:「攔住他們,一個也不許放走,一個也不許放走。」
許勿言冷漠地坐了下來,坐在了韓大娘子的屍體旁邊,蕭旖抱著韓大娘子哀哀哭泣,他們三人周邊數米方圓之內,沒有一個人敢於靠近。
殺聲漸漸遠去。
權功走了過來,死死地盯著已經毫無氣息的韓大娘子,喃喃地道:「有奸人作祟,官家是要我請夫人與三娘子去宮中小住的。」
許勿言抬頭,死死地盯著他,一雙眼白多過眼黑的眼睛,在明滅不定的火焰之下,顯得格外的瘮人。
啪噠一聲,趙瑣手中的茶盞掉落在了地上,昂貴的瓷盞摔了一個粉碎。
夏誡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足足能塞進去好幾個雞蛋。
陳規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椅子後背上,雙眼緊閉。
李光騰地站了起來,神經質地在屋裡走來走去。
羅頌衝到了權功面前,毫無風範地一把將跪在地上的權功扯了起來:「你是怎麼辦事的?你是怎麼辦事的?」
好半晌,夏誡才回過神來。
「逢辰!」他厲聲地喝道:「官家面前,莫要失態!」
羅頌狠狠地將權功貫在地上,走回到座位上,重重地坐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
於他而言,這一段時間的變化,就如同滄海桑田一般的巨變一般,讓他應接不暇,讓他難以承受。
那是他的親家翁親家母。
只是走到了這一步,這門親事該怎麼辦呢?
他抬起頭,看著趙瑣:「官家,蕭旖是我羅家未過門的媳婦,請把她交給我帶回去看管吧!」
趙瑣的目光掃過夏試、陳規等人,看著他們都是微不可見地搖頭。當下道:「終究是未過門的媳婦,眼下蕭家之事還未有定論,你身為參知政事,還是不要摻雜進去的好,蕭家三娘子先交給龐貴妃照看吧,以後如果蕭家無事……」
趙瑣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但羅頌卻知道趙瑣話里的意思。
所謂蕭家無事,自然是蕭定乖乖地放棄兵權回來。
只是眼下的狀況,蕭家兄弟還有可能老老實實地回汴梁來嗎?
蕭禹夫婦非正常死亡的事情,當真瞞得過天下人嗎?
南城外,一隊騎士縱馬快速地馳過,片刻之後,又有一隊士卒舉著火把從道路之上經過。當這些士卒的背影、說話聲完全消失的時候,路邊的一條污水溝內,一個黑影慢慢地蠕動著坐了起來,然後艱難地爬出了水溝,左右張望了一下,踉踉蹌蹌地向著遠處走去。